第206页
余姝很久没有在傅雅仪面上瞧见过这样冷凝的神情了,仿佛回到了初见时,傅雅仪居高临下且冰冷的那一眼,看得人通体生寒。
她强忍住不适,一如往常般扬起唇角,问道:“夫人,为什么要这么看着我。”
“我在看我将近一年半的时间里,都教会了你什么。”傅雅仪淡声说道:“我一直觉得月容出现的时机很有问题。”
余姝心口有一瞬间的心悸,她绞紧了自己的袖口,仿佛很困惑似的,“有什么问题?”
“有问题的是你,”傅雅仪用烟杆点了点她,眸光幽邃,“是你该说说你什么时候和月容串通,压下了弗宓人后代的消息,拖延到六月初才告知于我,让我决定去江南的时间到了六月末,而也让你有时间安排西域的生意将我支开。”
“前去江南的准备已经做好,我若是无法前去,那便只能由你代为前去。”
傅雅仪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怎么?你到底想做什么?与我说说?”
她的话说得这样直白,令余姝想再装一装傻都难,那些她自认为做得很小心演得很到位几乎无人能察觉到事就这样被傅雅仪堂而皇之铺展到了她面前。
面对傅雅仪这样的目光,余姝有一瞬间竟然有些如坠冰窟的感觉。
她的眼圈几乎瞬间就红了,咬着牙不知该怎么狡辩,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傅雅仪睨她一眼,蹙起眉,心中不知为何骤然升起一股火气,语气略重,斥道:“不许哭。”
姝宝是心机美人,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是可以利用她所能掌控的条件的,但是她不会伤害夫人,顶多想做自己要做的事又不让夫人知道。
(1)李煜写的《菩萨蛮》
动怒
余姝已经许久没有被傅雅仪这样呵斥过了,又或许该说,自从她被傅雅仪救回家后便再没有被傅雅仪真正呵斥过。
面前的女人不常动怒,大多数时候都是维持着一张淡漠的面孔,偶有恶劣与玩味,发生了再大的事都云淡风轻,只需要靠目光轻轻一睹便能令人压力莫大。
她从未见过傅雅仪这样凶且带着点恼怒的模样。
大抵是被傅雅仪娇惯太久了些,她像个骤然被扒开了保护壳的雏鸟,有些茫然,还有些惊恐,眼眶和鼻尖泛红,忍不住地落下泪来。
她指尖捏紧自己的掌心,倒是很想思考一下这样子能不能搏得傅雅仪心软,可是显然她自己的眼泪不是这么想的,压根止不住做不到哭得楚楚动人,是真觉得自己被傅雅仪呵斥了受了大委屈。
“我说了,别哭了,”傅雅仪又斥了一声,她此刻坐在椅子上,烟幕朦胧,竟然有些瞧不真切她的神情。
余姝吸了下鼻子,低垂着头站在原地没说话,流在鼻尖的眼泪却一点点滴落到了地面,竟也泅出了小小一块濡湿的痕迹。
傅雅仪扬眉,“你哑巴了吗?”
“没、没,”余姝哽咽了一声,声音细弱,带着浓浓的鼻音,“夫人想知道什么?”
傅雅仪:“全部。”
“不可以,”余姝摇了摇头,低声说:“夫人说的算计我认,可夫人若要知晓原因,我说不了。”
回应她的是书桌上骤然摔到地面的墨台,那是方百年墨玉做的,触手温良,价值不菲,傅雅仪抱胸坐在书桌后,面无表情地凝视她这头小强驴。
墨台碎片四散,甚至有的残渣落到了余姝鞋面上,她被这一下摔得有些傻。
傅雅仪命令:“过来。”
这个两个字的语气极淡,却也极为强硬,余姝不敢反驳,乖乖走到了她身旁,下一刻便被她捏住了下巴,不得不躬身将手撑到书桌和椅背上,傅雅仪拿了块绢布,极慢地替她擦掉了一茬又一茬的眼泪,可这眼泪却好像擦不完。
“夫人……”她低低地唤,心底盛满了忐忑,下意识握紧了椅背,她垂头瞧傅雅仪,吸了吸鼻子,“我不会做坏事啊。”
“你现在就在做欺瞒的坏事。”傅雅仪讥诮道。
没有哪一个掌权者会想要如同一颗棋子般被自己的手下摆弄,并且不知晓原因。
她语气中带上了点不耐烦,“什么事是你能说的?你为什么要去江南,你老家就在扬州?你要回去?回去干嘛?”
余姝心惊于傅雅仪的敏锐,她眼睫轻颤,“夫人我不能说。”
她的下巴传来一丝刺痛,可也仅仅是一瞬那隻钳製着她下巴的手便特意放松了些,她撞进了傅雅仪幽深沉抑的目光中,抿了抿唇,隻觉得这一刻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积攒着紧张、恐惧与难过。
“呵,”傅雅仪冷笑一声,“那你什么时候开始策划的?”
这个问题是可以回答的,只是余姝稍一回想便有些失神,因为那距如今实在是有些久了。
灭族冤仇,对上的还可能是当今圣上,牵连这么广的事,她是绝对不可能让傅雅仪掺和其中的,可是余氏一族的仇她不能不报。
回落北原岗后她偷偷遣人去过扬州打探相关消息,可是一无所获,余氏一族死后便仿佛人间蒸发,那样煊赫的门庭不留一丁点儿东西,要搜集当年的证据仅那么几个她派遣过去的普通人也不可能做到,就一条,他们连她姑姑的面都见不着。
余姝发现要查清当年的事,只有她亲自去才最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