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页
可要不惊动傅雅仪,名正言顺前往江南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公派,且还是她单独领队公派前去。
傅宅与江南没什么联系,生意大多在西北,要等一次前往江南的机会不容易。
她等到的第一次是在李宁希死前,她听到李宁希请求傅雅仪带她回江南时,心间激动地砰砰跳,看了背着身子凝视窗外的傅雅仪好几眼,她了解傅雅仪,傅雅仪不会对李宁希再抱任何特殊感情,只要李宁希筹码给够她会答应的,只是也不会那么放在心上,说不准是哪一次下江南顺便捎过去,一年两年都有可能,可是余姝不同。
余姝可以试探性地问自己能不能替代傅雅仪去,王宅的最后受益者是她,那她带李宁希的尸骨回江南是一件同样理所应当的事。
这才有她在李宁希第一回提出要傅雅仪送她回江南时不动声色想将这种请求转移到自己身上,可惜她还没开口便被傅雅仪製止,后续在马车上,她说的是实话,她确实很想让李宁希求自己,也正是因为她说的是实话才反而让傅雅仪没在乎她说过的话,隻以为是小姑娘面对即将离去的老人对死亡的思考。
她实际上是非常想拿到这个机会的,只是李宁希大抵病胡涂了,完全没有想过她,而傅雅仪在这件事上态度又极其明确,并且在最后李宁希死前答应了送她骨灰回江南一事,若那时余姝再跳出来说自己愿意护送李宁希的尸骨回江南必然会引起傅雅仪的疑心。
于是她只能等。
她等到了地宫开建,等到了那座金身的出现,在周月送来那几本书时,她敏锐地发现了些异样。
周月上傅宅时是需要先通传来意的,就如静渊一般,非傅宅内居住的,无论是否是傅氏下的伙计,都要通报。
那日周月的通报是她收整出了四本相关文书,先告知余娘子与傅大娘子,待她完成书社的事务便立马送来。
可是那日送来的是三本书和一块画壁。
傅雅仪将书社之事全额交给余姝,未曾多过问书社的运营,可余姝作为书社的创办人,没有谁比她更加清楚对书社而言最重要的是严谨,用语要准确,不可多不可少。她们能够歪曲文人的信,润色文人之间争执令其扩大化以形成更大的热闹,吸引更多人旁观,可她们书社所有人日常交流中的用词都必须足够严谨。
周月是个谨慎之人,否则余姝也不会选她成为社长,所以她更不可能在这样的言语上犯错。
而后来余姝借赏银之事试探,与周月对视时,她见着了周月眼底那抹愧疚。
为什么愧疚?心里没鬼的话为何要愧疚?
彼时余姝赶着和傅雅仪弄清楚金身一事,哪怕有所怀疑也没有提出,就如同傅雅仪相信自己手下的人一般,余姝自己选出来的管事,她并不会去猜疑对方是不是要害自己,并且周月拿来的那几本书也确实有大用。
她发现自己可能迎来第二次前往江南的机会是掘出神坛的那个晚上。
一个已经和傅雅仪恩断义绝的李宁希分量不够重,不足以让她为了她特意去一趟江南。
一百零八个傅雅仪一直参与,近乎亲手挖掘出她们凄惨故事的少女,足以让她带着她们的尸骨去寻一寻现存的故人之后。
她的心在挖出金身和神坛后可耻地动了。
她去找了周月,周月是个极其正直的人,她第一回对余姝撒谎,被戳穿时便还是忍不住告知了余姝真相。
她和月容虽平日不来往,可她们都怀揣着共同的秘密,祖上流传而来,她们在等人能够解救后山里被困住的少女们,等了一代又一代。
她们的祖辈到她们都没有什么大的能力,到了周月这一代,虽然进了官府,可也说不上什么话,反而她极为明白落北原岗的官府是什么样,瞧见弗宓人留下的东西,若是值钱的,哪儿管你有没有忌讳,都会成为他们的囊中之物用来充盈官府,那是万万不会为这群惨死的少女花费大力气寻找后人的,更不会将东西交还给她们处理。
他们从里到外,都瞧不起女人,更不会为女人大动干戈。
至于月容,庵璧寺与官府来往颇密,若是借用寺中的名义挖掘依旧必须走过官府明路得到开掘许可,那与周月那儿并没有什么不同。
也就是这时,余姝吩咐周月刊登消息搜集弗宓相关的文书。
一开始是弗宓上下八十年,再然后余姝又将时间范围收缩了,缩到了五百年前到四百八十年前的弗宓史。
周月和月容几乎立即察觉到了希望,月容甚至干脆地将自己手中的几本书全部交给了周月,不管傅家是否发现了弗宓人留下的东西,这个秘密在两家人心底保留太久,实在是一桩心事,有了一点可能便想试试。
可临到给余姝送文书的那一日,周月却又有几分犹豫,那时她几乎已经确定了傅雅仪和余姝就是发现了后山的东西,可她也怕傅宅有人怀有异心,这么多年来有能力将后山的东西挖出来并且愿意挖出来的只有傅雅仪一人,若得到了东西后傅雅仪并不愿妥善处理,那岂不是白费了她和月容的一番筹算,甚至还可能暴露弗宓后人的位置。
于是周月便临时替换了最重要的那本游记,改成了她家的半块画壁送去傅宅。
她情急之下的临时替换,却也成了被余姝抓住的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