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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西域来江南做生意的人,被拐带来的胡姬也有不少,任哪一个年代的江南都不缺长得像西域人的人,更何况有的中原人还有天生深邃眼窝,这些都不能代表什么。
只是太巧了些。
她们追查弗宓女眷一路到了青云观,青云观恰好便有一位带着西域特征的女冠,而她还恰好掌管与弗宓女眷可能合作过的雷击木科。
没有谁比余姝能懂得江南的道教体系是如何排外的,这与江南的世家排外几乎没有什么区别,他们自持道教正统后对番邦人的排斥程度超乎想象,在他们心底道教是本土教派,必须保持纯净性,便是这样闭门塞听的想法才让凌源能够当上长老成为一件令人震惊的事。
傅雅仪中途没少试探她,除了那一枚柳木外实际上凌源的回答都滴水不漏,所以临到最后傅雅仪有些倦了,也便干脆地对她进行最后一次大胆而直接的试探。
若她真与弗宓有什么关系,看到那骨坛上的名字,迟早会来主动寻她们的。
三人踏着落日最后的余韵回了客栈。
下午林人音三人也将那几本地志看了个底朝天,甚至还抽空绘製了一张禄景三十九年到禄景四十二年江南各地受灾情况和解决办法的地形图,该图由魏语璇秉笔,林人音和念晰协助完成。
这显然是张艺术品,魏语璇画技极佳,一笔一画都仿若名家。
哪怕是鸾鸾这样不通大字的瞧了,也能瞧见她笔下一山一脉,一田一耕的灵性,忍不住摩挲着下巴说道:“你画得真好,是专门学过吗?应该要耗费不少银钱吧?”
魏语璇隻笑了笑,“我不算什么,只是些微末的技巧罢了。”
这是不准备回答,隻想一笔带过的意思了。
魏语璇是被傅雅仪和念晰在临裕沙漠捡回来的,她说自己失忆,可谁又知道这是真还是假,谁都有一段不愿回想提及的过去。
鸾鸾虽然是个追求刺激桀骜不驯的性子,可这种所有人都沉默以对的情况她倒是也不会上赶着追问,说不准一开口迎来的便又是林人音她们插科打诨的恼人话,更何况这几日她和魏语璇几人培养出了极为深厚的战友情,甚至她们还用这一回背后她们要探究的事来吊着她念书。若是不在乎没感情的人又怎么会对她这样用心呢,鸾鸾虽然嘴上和她们吵吵闹闹,心底却还是认同她们这些朋友的。
所以鸾鸾听懂了魏语璇的话下之意,没有再问她从哪儿学的东西,隻笑道:“你可别谦虚了。”
余姝坐在一旁听,顺便也打量过了这幅图上的工笔,不知为何竟觉得颇为眼熟。
江南世家教导儿女,琴棋书画骑射御驭都有涉及,余姝曾经作为顶级豪门下唯一的嫡女,鉴赏过的书画作品不少,此刻竟然隻感到一股熟悉感却想不起来这熟悉感出自于哪里,于是也就不再想。
想清了也不过是探究到魏语璇的秘密罢了。
没什么必要。
这张图足有一整张桌子那样大,上面详细标注了江南所涉及的江州、湘州、禹杭、闽潮、江苏府在内的五地十六城一百零八县,仅仅靠一下午绘製出来实在是奇迹。
可更重要的是上面的灾害轨迹。
林人音见大伙儿笑笑闹闹的结束了,也就开始将她们下午的收获说起来。
“禄景三十九年至四十二年期间是江南受自然灾害最严重的四年,夏季洪涝炸雷暴风,冬季干旱打霜,整整四年粮食减产了十之四五,且渐渐流民泛滥,而在禄景四十年之前,江南各地时不时便有农民军起义发生,只是大多数都被禄景帝派人镇压了。”
“而一直到禄景四十一年这种受灾状态都没有缓解,且越演越烈,而此时无论是民间还是朝廷都对禄景帝征战西北之事颇有怨言。禄景帝派齐征前往饽齐时还尚未发生灾害,可是齐征去后的一年里,灾害席卷了江南,令江南众说纷纭,大多指向兴师西征之祸,可这个命令是禄景帝下的,这样的指责就是在指责禄景帝的命令有问题,而依据我们已经探查到的信息,一直到禄景四十一年,禄景帝对此都是持支持肯定态度的,对齐征也是同样的支持肯定。”
“一直到禄景四十一年末,禄景帝才显露出对齐征的意见,并且狠狠下了他的面子,让他这个西征大将军颜面尽失,就此沉寂。这是一个向群臣低头的动作,但是也同时是一个舍弃了齐征的信号,这一年江南闹了一场严重的蝗灾,建康皇宫依旧穷奢极欲,下头的流民激增,怨愤很多,起义也颇多,朝廷镇压起义耗费了许多心神,而到了禄景四十一年年末,一个叫贫月教的教派出现,主张人们应该反思己过,认真供奉神灵是能够得到美好的结果的,这个教派发源与会稽,教义迅速传播到了周边受灾严重的地区,并且一定程度上抑製了很多人的起义之心。”
“而似乎从这个贫月教出现开始,自然灾害渐渐减轻,这也让更多百姓相信了这个教派的存在,减少了起义反抗之心,直到禄景四十二年末,长达四年的自然灾害落下帷幕后贫月教在江南这一块已经有了数万的信众,大多为贫苦百姓,到了禄景五十八年皇帝驾崩后这个教派又立马销声匿迹,而新帝上任在宗教方面的第一件事便是将贫月教打为邪教,处死了教主和几位长老,并且派遣文人前往江南各乡县清理贫月教的余孽教化乡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