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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楼里响起几声轻笑,大抵是临到离别时,反倒众人多了几分惆怅,来江南这么点时日,江南的景和人总让人多几分留念,四人又聊了许久,待到街巷中都安静了这才慢悠悠逛着扬州的夜市回了客栈。
她们包下的客栈里却并没有寻到傅雅仪的身影。
念晰忍不住问起来:“夫人呢?”
尚且守在此处的侍从如实道:“夫人接到落霞镇的信件,说是余姝姑娘病了,她便过去瞧瞧,隻言待你们玩够了,明日再去落霞镇寻她们便是。”
落霞镇。
余姝今日提不起心力出门。
她昨日起便没有再出过自己的房门。
余羡递给她的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小字,显然是她匆匆忙忙写下的,按照这个字数,甚至不用多说也能知晓,她姑姑在她开口说话前便已经提前在门里开始写下了这封信。
只是信上的内容让余姝感到了迷茫。
这上面没有余氏被覆灭的原因,只写下了几个马驿的地址以及一桩三十年前的秘闻。
这桩秘闻,与余家没有任何关系,那是三十年前,当今圣上尚且是东宫之时,奉命抗击沿海盗贼之事。
那一场战争一般在兵法课上被频繁提起,尤其是其中的海战,更为精彩绝伦,那一场战争持续了短短一年不到便结束,结局是海盗被狠狠杀掉锐气,甚至被打回了自己海上的老家,在不敢出来,而魏国则直指东瀛,借此机会追击,把向来不太老实的东瀛又给打服了。
那场战争,余家人并没有参与,余家只收到皇命组织了江南数百族世家替彼时还是东宫的圣上筹集了充足的粮草,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别的作为。
余姝百思不得其解。
她不明白,余羡为什么要给自己这个信息。
唯一的可能只有余氏落败之谜藏在这其中,而余羡自己被禁锢,没有别的法子查清楚。
那几个马驿是江南的马驿,更准确来说,应该是余家所剩不多的暗桩。
余氏在江南经营数百年,哪怕被抄家问斩,那也总有些遗留下来的势力,余羡给她这封信的意思只有一个,代表着这些马驿今后为她所用。
可这不像是让她调查什么,倒像是送给她好好生存的。
余姝的思维有些跳跃,她整晚没睡,想的是她姑姑到底要向她表达什么。
将这些势力给了余姝,那她自己呢?她自己可还有安身立命的东西?
不知为何,余姝心底总有些奇怪的感觉,不是余羡可能陷入什么样的危险,而是余羡与她再见后便不愿告知她实情,而余羡自己却在瞒着她做什么大事,就如同她瞒着傅雅仪在做这件事一般。
现在余羡唯一给她的线索只有三十年前的那场战事,这样一场成功的征战究竟会有什么问题?
这样的想法冒进脑子里之后,便让余姝忍不住不去想,她干脆改了计划,明日不再去游访什么名山了。
可她这样突兀地不去,必然会太过明显,所以她在深更半夜里做了另一件事——她偷偷给自己浇了几泼凉水,洗了个凉水澡后又在院子里风干,待到第二日元霰前来寻她时,她已经高烧不退,可哪怕如此她还是坚持前去游玩,最后被元霰压在床上休息,而这边则给傅雅仪去了信。
余姝清楚,傅雅仪很快便会过来,可也能再多几个时辰让她静静想想她姑姑究竟要做什么,自看到余羡的信起,她心就乱得很,实在没有心力再去做别的事。
并且她病了,傅雅仪的关注便会转移到她的病上,也不会急切追问她究竟想做什么。
她要做的只有劝傅雅仪不要因为她耽误了路程,赶紧启程回落北原岗。
余姝躺在床上,气息略沉,头晕脑胀,大夏天的伤寒,实在是件颇为耸人听闻的事,蒲庙山上入夜颇冷,她和元霰又是趁夜色下来的,她向来娇弱些,中了寒风,这个理由在元霰面前可以瞒过去,在傅雅仪面前就不一定了。
正这么想着,门外传来了脚步声,一同而来的还有元霰告罪的声音。
“实在是属下无能,没有照顾好余姝姑娘才让她感染了病气。”
傅雅仪没有回她的话,推开了余姝的房门。
这件客栈颇为雅致,里头是层迭的纱帘,余姝穿厚薄如蝉翼的纱帘,却只能模模糊糊见着傅雅仪的身影。
房内铺着厚重的地毯,傅雅仪走在上头,没有半点声音,她撩开了面前挡人的帘幕,一层又一层,直到到了余姝面前这最后一层,她才终于看清了傅雅仪。
大抵是匆忙赶来,她额头上带着一层浅浅的汗,依旧是一身黑色的华贵衣袍,身上穿的马面流光溢彩,散发着斑斓的光,可她的面色却很沉,那双点漆的眼,透过帘幕细细打量着她。
一隻纤细修长的手撩开了这最后一层帘幕,傅雅仪低而淡的声音传来:“我让你到这儿好好待着,你就把自己弄成这个鬼样子?”
余姝咬了咬唇,一双波光粼粼的的眼睛注视着她,从下颚到脖颈都显露出一副极其脆弱的破碎感。
傅雅仪俯下身,发髻间冰凉的步摇落下,垂在余姝脸上,她一把捏住了余姝的下巴,缓声问:“你不想吃药?”
余姝不喜欢吃药,她畏惧药的苦味儿,傅雅仪不在时她最大,元霰端来了很多次,都被她拖拖拉拉拖延下去了,她们也拿她没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