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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我想象中不太一样,阿容并没有急着让我们学琴,他拿着一本琴书,在上面讲着琴,从琴的过往,讲到琴的用法,时不时在琴弦上拨一下,清澈的琴声便响了起来。
我跪坐在暖和的地板上,觉得膝盖又麻又疼,用余光看看其他人,她们大多数都跪得歪歪斜斜,还有几个偷偷摸摸地揉着自己的膝盖。
只有杨周雪不动如山地跪在原地。
阿容讲了很久,讲到天边都起了晚霞,他才意犹未尽地住了嘴:“今天就上到这里,没什么问题的话,我就先走了。”
我这才放松下来,揉膝盖的时候,我注意到九公主放着琴不管,直起身叫道:“公子,公子!”
阿容似乎没想到真的会有人叫他停下来,掀帘子的手一顿:“怎么了?”
他一身青衣,怀里抱着琴,说话时低声细语的,纵使脸上的五官实在是普通到让人留不住印象,也显得格外温润如玉。
九公主磕巴了一下,才说:“我就是好奇,谢明月有什么值得你另眼相看的地方,能见到她第一面就迫不及待地将她拉出去。”
像她这样心怀疑虑的人明显不少,我注意到很多人都不动声色地看了过来。
我有点紧张。
我不希望阿容将过去的事情抖露出来,如果让这些人知道我以前在觅柳楼这种地方打过杂,她们可不关心我是不是为了生计,只会将这件事当成一件茶余饭后的闲情逸趣提起来,再踩上一脚,我在学堂里就更难受了。
而这件事要是闹大了,杨家只会更加后悔将我认了回来吧。
阿容看了我一眼,有些手足无措的模样:“这是我的私事,公主没必要刨根问底。”
九公主挑起眉:“私事这么见不得人吗?”
杨周雪站了起来,她轻轻扒拉了一下九公主:“九公主没必要把话说得那么难听,也许挽容公子将明月叫出去,只是为她选一把琴呢。”
阿容忙道:“是啊,没有人告诉我今天上课会多来一个人,我只能忍痛割爱,把我房间里的琴送给了谢明月。”
我怕九公主还要再为难阿容,谁知阿容跑得比我还快,见杨周雪主动帮他解围,一说完话,抱着琴就走了。
杨周雪往我这边走,她站在我身旁,笑得格外温软:“我们先回去了。”
我没动,她就拉我的衣袖。
杨周雪的手很暖和,相比之下,我的手冰冰凉凉,摸上去就像一块冰,她蹭过我的手背时,很小声地抽了口气。
我跟着她回到了学堂。
“你帮我收拾一下笔墨,”杨周雪把书放进了自己的书箱里,食盒在旁边,“忠叔应该在宫门口等我们呢。”
“忠叔?”我把毛笔里的墨水沥干净后,和砚台一起放进了书箱里,反问道。
杨周雪笑了笑:“是将军府的管家,你还不认识这些下人吗?”
我这几天都在她的行春居,没怎么出去过,更何况那些下人很显然不知道真相,看向我的目光都带着打量,让我如芒在背,哪有时间去认人?
杨旻和杨夫人很显然也没有这个打算。
见我沉默,杨周雪也不再说什么,她示意我拿起食盒,自己背起了书箱。
“我们不等领我们来的小太监吗?”
杨周雪走在前面:“那是九公主身边的小仪子,因为九公主要你也过来当她的伴读,才来这一回的。”
我道:“你跟九公主这么熟,连这都知道?”
杨周雪扭头看了我一眼,她的神色促狭,却隐约带着我看不懂的深意:“你很羡慕?”
我慌忙摆手。
我想象不出来我跟九公主在一起该是怎样的剑拔弩张。
“就是感觉她很喜欢你而已。”我实话实说。
“很喜欢?”杨周雪迈过了高高的门槛,我听到她冷笑一声,“她不喜欢我。”
我不明白。
但是我也不想问杨周雪原因,我觉得这样会显得我什么都不懂。
杨周雪也没有细说的打算,她走得很慢,只有背永远都是挺直的。
我们俩很快就走到了宫门前,忠叔穿着厚厚的皮革袄子,站在马车旁来回跺脚,看到杨周雪的时候眼睛亮了一下:“小姐。”
杨周雪朝他点点头,温顺地背过身,任由忠叔将她背着的书箱放下来:“食盒在明月那里。”
我把食盒递给了忠叔,他的笑容在看到我的时候消失不见,我假装没有看到,先上了马车。
杨周雪靠在座位上,神情恹恹:“你认识挽容公子,说不定认识的场合还挺上不得台面,对吧?”
我知道杨周雪肯定猜的到我和阿容有一段渊源,却没想到她猜得这么准,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她笑了笑,笑容很淡:“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但是现在我们俩已经是一家人了,你又何必瞒着我呢?”
谁想和她是一家人啊?
我没搭理她。
杨周雪任由令人尴尬的沉默蔓延在小小的马车里,她斟酌了一会儿,说道:“你知道挽容公子是怎么被皇上看上的吗?”
我见她转移了话题,才松了口气:“不知道。”
“太子是在今年秋天去江南查案的时候,看到挽容公子泛舟湖上,琴声铮铮,就连那张脸都不太重要了。我听人说,琴声好听到大雁都拍打着翅膀不愿意离开,所以太子就将挽容公子带回了京城。原本太子是想让留在宫里做乐师,是九公主缠着要学琴,才留在宫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