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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忆了一下学琴时那些小姐们的态度:“你们好像很怕他。”
杨周雪的手抚摸着书箱,我就盯着她的手看:“一开始是不怕他,挽容公子没什么脾气,人也不算好看,觉得自己被欺负了就去找太子哭,找太子没用就去找皇上。一来二去的,有人给他撑腰,也就没人敢惹他了。”
说着,杨周雪还弯了弯眼睛:“今天要是九公主把他逼急了,他大概又要找太子哭一场了。”
我想象了一下阿容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不由地也笑了笑。
等我回过神,才发现杨周雪一直盯着我的脸瞧。
“你干嘛?我身上蹭了墨水吗?”我摸了摸脸,以为脸上沾了什么东西。
杨周雪有些局促地偏过脸:“没什么。”
我依旧感到疑惑,她又重复了一遍,道:“真的没什么。”
夜谈
马车稳稳地停在将军府门口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大门前挂着的灯笼在冬风中一晃一晃的,杨周雪搂紧了身上的披风,和我并肩走了进去。
她路过饭厅的时候,没有做丝毫的停留,我扭头去看,才看到几个婢女正在收拾桌上的残骸。
“这么晚了,没有人会等我们一起吃饭的,”杨周雪见我的脚步慢了下来,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但是照玉应该已经准备好晚饭了,你会跟我一起吃的,对吧?”
我心道我的华风院什么时候修好都是一个未知数,不跟你吃饭,总不能饿着吧。
杨周雪有时候实在是奇怪,她总在一些没必要多关心的地方询问我的意见,就好像我可以拒绝一样。
吃饭的时候,照玉照例站在门口,等着我们吃完后收拾碗筷。
我往碗里夹了一筷子菜,有点心不在焉地想着阿容。
他那么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京城,兜兜转转这么久,最后还是回到了京城,谁又能想到呢?
我在过往十七年里为了生存摸爬滚打经历过的所有,在杨家似乎都上不了台面。
如果我想和杨周雪争夺父母的宠爱,想保住自己杨家嫡长女的地位,我就必须将自己的过去埋的严严实实,谁都不能发现丝毫端倪。
“咔哒”一声,我还在发呆的时候,杨周雪已经放下了筷子,照玉听到声响,急匆匆地走过来要收拾东西,我忙道:“等一下,我还没吃完呢。”
原本还弯着腰的照玉抬起头看向我,她的目光里有太多的不耐烦:“我知道了。”
杨周雪正在解腰带上的玉牌,看到照玉态度不对,也没有说话,而是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将书箱里的书都拿了出来。
照玉见杨周雪不管她,于是就站在我旁边盯着我吃饭。
我动一下筷子就能感受到她直勾勾的目光,一动不动地凝视着我。
我实在是吃不下去了,把碗筷放在桌上:“我不吃了,照玉,你把东西收拾一下吧。”
照玉没动:“我还以为大小姐十七年没吃饱饭,不会浪费粮食呢。”
我被她这句含沙射影的话刺白了脸,刚想反驳,就听到一直沉默不语的杨周雪训斥道:“照玉,母亲还没有给明月安排贴身服侍的婢女,她的话就是我的话,倘若没吃完饭就让你收拾碗筷的人是我,你也会是这个态度吗?”
照玉的眼睛看向她又看向我:“小姐又不会浪费粮食,怎么会给照玉说这种话的机会?”
杨周雪皱眉,她加重声音喊了一遍照玉的名字:“照玉,你连我的话也不听了是吧?”
照玉鼓着嘴,弯下腰就要清理桌上的饭菜和碗筷。
明明杨周雪是在为我说话,但是我听了之后隻觉得更憋屈了。
照玉要拿我手里的碗时,我把手一缩,将碗里剩下的饭扒拉进嘴里,才放下了碗。
我注意到照玉愣了一下,大概是没想到我会是这样的态度,她看向杨周雪。
杨周雪一直关注着我们俩:“照玉,让你收拾东西呢。”
我清晰地听到,照玉收拾碗筷后要离开行春居时,很轻地哼笑了一声。
那样鄙夷的笑声让我如鲠在喉,她在嘲笑我维护自己自尊心时所做的傻事。
杨周雪完全没注意,她已经把书箱里的书都拿出来了,抬起头问我:“你是不是没听懂夫子讲课的内容?”
九公主要我做伴读的原因很显然只是拿我做给杨周雪逗乐用的消遣,因此没有人为我准备桌椅。
杨夫人知道我要进宫,却连入学要用的书都没有帮忙准备。我在学堂后面站一上午,腿都站麻了,隻记得夫子摇头晃脑时说的“之乎者也”。
我正想摇头的时候,看到灯光下,杨周雪嘴角噙着的笑容,突然不想承认了。
“你把书借我。我自己可以复习。”
“夫子是会打人的,他打人专打手心,”杨周雪道,“那把戒尺是皇上赏给他的,让他打人的时候不需要手下留情,也不用顾及谁的面子。”
我来了点兴趣,杨周雪这么了解,难道她也被夫子用戒尺打过吗:“你被夫子打过手心吗?”
她的眼睛很黑,应该是看出来我在想什么,就摇摇头:“没有,但是夫子打过九公主,我记得他一戒尺下去,手心就红了。”
杨周雪一提九公主,我就想起九公主向她献殷勤时的表情,九公主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如果真的不喜欢杨周雪,怎么可能屈尊降贵地对她那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