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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信杨周雪说的话。
“你喜欢九公主吗?”
杨周雪抖了一下,她原本是在磨墨的,听到我的问话,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目光看着我:“我和九公主都是女子,谈何喜欢?”
我没想到她的反应会这么大:“我说的喜欢,又不是男女之情的喜欢,我的意思是,你……”
我被杨周雪的反应弄得不自在起来,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跟她讨论这个话题。
“九公主生来就是娇生惯养的命,谁都不想让她受苦,”杨周雪居然老老实实地回答了我的问题,“她要跟我待着,我也不可能拒绝她。”
我不理解杨周雪不拒绝九公主的理由,她对待九公主的态度难以解释,一边接受九公主的示好,一边又对我说她没有退路。
我还想再问几个问题,但是杨周雪已经低下了头,她将毛笔饱蘸墨水,在宣纸上写下了最熟悉的正楷。
我左右无事,上前在她从书箱里拿出的书里挑了一本封皮最新的书:“这个能借我吗?”
杨周雪写完了一行字后才扫了一眼我手里的书:“待会儿我让照玉去找忠叔,帮你买几本要用的书和笔墨纸砚,等你搬去华风院,就把这些东西带过去。”
她顿了顿,继续写字:“那个时候,母亲应该也为你挑好了贴身婢女。”
杨夫人会对我的事情这么上心吗?
我想起今天早上吃饭时她说会为我找一个好人家嫁了的话,杨家对外解释的真相——本来就属于我的身份成了杨家的恩赐,受了最多委屈的我还要真情实意地感恩戴德,应该被众星捧月的我成了所有人眼里的白眼狼,我想,我应该对杨夫人抱有什么期待吗?
杨周雪不知道我心里的百转千回,她重复着磨墨、蘸墨、写字的过程,长长的头髮从肩膀上垂下来,握着毛笔的那一截手腕白皙、细腻,吸引了我的目光。
“冬天雪大,来来回回的不太方便,所以一般都是隔一天去一次学堂,上了半个月就休息三天。”杨周雪突然开口,吓了我一跳,赶紧打开了那本崭新的书,一边目不转睛地看,一边竖起耳朵听她说,“你回杨家的这几天实在是太过兵荒马乱,所以我请了很久的假,课没跟上,笔记什么的你就将就看一下吧。”
我胡乱答应了一声,眼睛盯着书上密密麻麻的文字和整整齐齐的笔记,漂亮的楷书在我眼睛里扭曲变形,我感受到了难言的嫉妒。
我们俩就这么一言不发地熬了很久,杨周雪先放下了笔。
她的手上干干净净,没有沾一点墨水,留在宣纸上的字迹工整,和我的完全不一样。
“我准备睡了,”她说话的语气和平时告诉我她要去洗浴时没什么不同,“你还要看书吗?”
我的思路被杨周雪打断,匆忙点头后,过了很久才重新续上。
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会想很多东西,有时候我也分不清自己是更怨恨杨旻和杨夫人,还是更讨厌杨周雪。
我不会原谅偷走了我十七年幸福人生的谢氏,却总是纠结该怎么面对和我异父异母却在万众瞩目的期待下长成了现在这样格外讨人喜欢的杨周雪。
放下书,洗完澡后,我对着铜镜扯下了上衣,锁骨上的青色胎记象征着我真正的身份,我不希望它会消失。
行春居不是很大,书房和卧室是连在一起的,甚至没有用屏风将空间分隔开来。
房间里只有一间床,我准备上床睡觉的时候,杨周雪已经闭上了眼睛。
不知道是不是习惯,她总是躺在床的外沿,我想在不惊醒她的前提下躺进去,总要轻手轻脚地折腾好久。
蜡烛还没熄,我躺下时,借着烛光打量着这张隐隐看得出谢氏眉眼的脸。
大概是因为炭火旺盛,房间里又有地龙,杨周雪穿的不算太多,侧脸骨相优越,眉眼如同画卷一般舒展开来,厚重的被子遮住了其他部位。
“你不睡觉,盯着我看干嘛?”她没有睁眼,也没有动,甚至呼吸的频率都保持不变。
我怎么也没想到她竟然敏锐至此,刚想为自己找个理由,就听到她说:“赶紧睡吧。”
我突然意识到,在大庭广众之下,杨周雪总是在避免喊我“姐姐”,她隻唤我“明月”;私下里,她不喊我姐姐,也不喊我明月,她隻对我说“你”,就像我再也不会喊她“妹妹”。
我说不出口。
秘密
因为第二天不用进宫,我端坐在椅子上,默不作声地将杨周雪的笔记誊抄在自己的新书上,太多晦涩难懂的文字让我看着就头疼,只能囫囵吞枣地抄了一遍。
桌子旁边的书箱里是忠叔买回来的厚厚一摞书,还有其他去学堂要用的东西,最上面放着我进宫用的立牌。
在蘸墨的间隙我抬起头看了杨周雪一眼,她正看着窗外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们俩都没有开口说话,我是没什么可说的,她大概也抱着同样的想法。
雪一直下个没完,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我躺在床上,似乎都能听到雪落下来时发出的簌簌声。
杨周雪突然翻了个身:“谢明月。”
我不知道她突然叫我是想做什么,有些警惕地应道:“怎么了?”
她很轻地说:“你真的不愿意告诉我,你和挽容公子是怎么认识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