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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杨周雪上手摸了摸:“买回来干嘛?我又不缺衣服穿。”
“夫人说这是专门买给表夫人的布料,藏龙城气候干燥,常年积雪不化,这种布料做工柔软还能御寒,正适合表夫人。原本是让贮禾姑姑放在库房的,但是贮禾姑姑不知道做什么去了,就交给奴婢了。”
我知道照玉嘴里的表夫人是谁,杨旻的姐姐嫁给了跟杨旻是故交的宋铭德,听说生了个男孩,现在也有二十岁了,也是个骁勇善战的小将军,一家三口守在大夏和北陵的边界藏龙城,年都不一定会回来一次。
杨周雪说过,今年他们一家三口奉旨回京,我将见到那个从未有过一面之缘的表哥。
“那你去吧,”杨周雪收回了手,她皱着眉看那两匹布料,“也不知道表夫人会不会喜欢——母亲给表哥准备了什么吗?”
照玉就笑了起来:“左不过是那些刀枪剑弩,忠叔系了红绸放在了后院里。忠叔让奴婢告诉小姐,若是没什么事,就别去后院了。”
她没有分给我半点余光,我隻当做自己没看到。
杨周雪道:“我又不爱弄枪舞棒,没事去后院干嘛——母亲在房里还是在前厅?”
“刚刚还在前厅,现在若是没什么事,就应该回房间里了。”
“行,你去忙吧。”杨周雪继续抓着我的衣袖,她的手心在拉扯时碰到了我的手背,肌肤相贴的地方并不让我感觉到温暖,我想挣脱开,可杨周雪却用了力。
照玉的身影消失在拐角,杨周雪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你发什么呆呢?”
我晃过神来,摇摇头道:“没事,你能松开我吗?”
“不可以。”杨周雪反而拽得更紧了,她不抓住我的手,偏偏要扯住我的衣袖,将我的右半身往她身边靠。我闻到了她身上的香味,和将军府惯用的熏香不同,那股香味很淡,闻多了却让我想起在旧巷里看到的那一朵埋在雪地深处、行将衰败的花。
我被她拉扯着来到前厅,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仆人正在扫雪。
看到拉着我的杨周雪,大多数都会停下扫雪的动作,躬身道:“小姐。”
没有一个人喊我“大小姐”,就好像我不存在一样。
这个认知让我感到很难受,可我看着杨周雪的侧脸,却发现她的表情并没有因为仆人们的区别对待而变得多好。
我在心里泛起了嘀咕,心想杨周雪有什么不高兴的?
但是我永远不会开口问她。
杨周雪兴致衝衝地走过前厅,我没想到杨夫人也在。
我偏过头时,正好和她看过来的眼神对视了,她拧起了眉,我不确定有没有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一闪而过的嫌恶。
“杨周雪。”
杨周雪脚步一顿,她松开了我的手,面向杨夫人:“母亲。”
杨夫人没有再看我,而是问道:“你要去哪里?”
“我带着明月去京城四处逛一逛。”
杨夫人明显并不在意这个:“钱带够了吗?”
“嗯。”
杨夫人不看我,我也不好随便开口,只能站在一旁听她们俩一问一答,感觉自己是真正的局外人。
我才是杨夫人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可有时候我揽镜自照,总是看不出我和杨夫人在眉眼五官的相像之处,也可能是我没有见过她年轻时的模样。
不过每次我看到现在丰满而言语刻薄的杨夫人时,总觉得她跟我之间维系的血缘稀薄得不像话。
“我听贮禾说,阿容给明月送了把琴?”
“是。”
杨夫人似乎有些焦虑,她总算看了我一眼,又飞快地看向了杨周雪。
“母亲有什么话大可直说,”杨周雪就像没有看到杨夫人戒备的眼神一样,语气很柔和,“姐姐跟我们是一家人,对吗?”
我不知道自己是怀揣着怎样的心情看向了杨夫人,她没想到杨周雪会这么说,端起茶喝了一口,总算肯说正事了:“我跟你说过吧,别跟挽容公子走那么近。倘若太子真的查不出他的身份,那么他不是皇上那边的人,就是……”
大概即将说出口的话传出去会给将军府招来祸端,杨夫人顿了顿,带着担忧的眼神长长久久地停在了杨周雪身上。
我知道杨夫人什么意思。
阿容不是皇上抹去了过去、特意安插在九公主身边的暗卫,就是北陵派过来搜集情报的奸细,无论是哪种身份,都没有那么简单。
如果跟杨周雪走的太近,难免会引火烧身。
“挽容公子于我不过是过路人罢了,母亲不必想那么多,我自有分寸。”杨周雪又宽慰道,“反而是母亲要给表夫人接风洗尘,又要准备元旦和春节时的一系列事宜,想必要操心的事情更多吧。”
杨夫人沉吟了一会儿,还是不放心:“你今天早点回来,晚上我要跟你父亲聊聊这件事。”
她的潜台词就是要杨周雪也一并过去,可没有一句话是提到了我。
我想忽略掉眼睛里的酸涩,低下头时觉得眼前都像起了雾,看什么都是模糊一片。
杨周雪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了什么,她往我这边挪了两步,不偏不倚刚好能挡住杨夫人看过来的目光。
我眨巴眨巴眼睛后去看她并不宽厚的背影,杨周雪的手又伸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