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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花愁和杨周雪的声音不大,可谁想过隔墙有耳,十七竟有这样的本事。
怪不得赫连狨拿花愁做饵,要引姬安和杨周雪进宫。
他大概早就猜到了姬安的计划,花愁在姬安府里埋下的暗桩也应该在赫连狨的手里,他有了七八成的把握,自然要一石三鸟——大权在握,斩杀逆党,分权製衡。
他不会杀了杨周雪,他要留着杨周雪将观海阁大换血。
但是他会杀了我,一个身份太危险的大夏人。
“赫连狨让你杀我的时候……有想过杨周雪知道了会怎么样吗?”
杨周雪是一个比赫连狨还要可怕的疯子,她能为了让我活下来纂改计划,抛弃自由,牺牲自己,我清醒地意识到她有多爱我。
过于大无畏的爱会让人退避三舍,只有我甘愿沉溺其中。
“你说得对,”阿容的身形如同鬼魅一般贴上来,他的指间夹着薄薄的银刃,轻而易举就能割破我的皮肤,“所以太子告诉我,揭开人皮面具只是试探,你当然可以活着。”
在刀尖划开我的脖颈时,我听到阿容轻笑着低声道:“毕竟让你永远成为杨周雪的软肋,捏在太子手里,才能逼她成为永远忠诚的一把剑,不是吗?”
祸起
我知道有赫连狨的命令。阿容不可能伤我,因此当他手中的银刃划破我的皮肤时,我隻感觉到了一阵细密的疼痛。
“没说一定要杀你,”阿容的手碰上了我的脖颈,冰凉的触感让我想起了吐着信的毒蛇,不由得一阵恶寒。
阿容就像没有注意到我神色间的厌恶和排斥一样,控制住我不断挣扎地双手。
我这才看到他的指尖夹着一隻蛊虫。
我听杨周雪说起过蛊术,她来北陵后向我科普了许许多多有关于蛊术的东西——蛊虫的习性、种类、特点、喜好,因此我一眼就看出了那个死气沉沉、长了六对脚的黑色虫子是子蛊。
我的声音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你要做什么?阿容?你要给我下蛊?”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吗?”阿容低声道,他将子蛊放在我的伤口旁边,更加用力地製止了我的挣扎。
比西瓜籽大不了多少的蛊虫从我的伤口里爬了进去,一点点地顺着我的血液进入了血管。
我不受控制地低吼了一声。
阿容像是叹气,又像是无奈地道:“别动。”
他飞快地撕下了一张布条裹住了我的伤口,我在他的禁锢下挣扎不得出。
阿容用北陵语念了一段话,我没听懂,体内的蛊虫却猛地搅动起我的五脏六腑。
“你……你在做什么……”
那一瞬间我就失了力气,冷汗浸透了里衣,疼痛如同浪潮一般席卷而上,我几乎要跪下来,顺着墙软了腿。
“你只要乖乖的,”阿容微笑着对我说,“谢明月,你不仅不会死,而且还不会遭受蛊虫噬心的痛苦。”
我瞪着他,却因为落下的汗水模糊了视线。
“我知道你很难受,也许会怪我,但是谢明月,你我各为其主,我要听从太子的命令,你就原谅我,好不好?”
我不回答,我微微蜷缩着身体抵抗体内的异样。
“不舒服就睡一觉,”阿容的声音跟以往没什么不同,甚至因为大功告成而显得有些愉悦,“有杨周雪在,我们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我分不出心神去听阿容到底在说什么,我几乎扛不住这一波又一波席卷而来的疼痛,那一瞬间我几乎要以为自己会疼死在这里。
太疼了。
阿容并不在意我的答案和态度,他只是亲昵地碰了一下我脖颈上被布条裹住的伤口:“我准备给杨周雪一个惊喜,再等一会儿,等两三个时辰,太子事成,我就带你去找杨周雪。”
“…不要……”我恍惚间摇着头,从嗓子眼里憋出了几句话,“不要让她……”
不要让她看到我。
不要让她因为我而难过。
但是事与愿违,阿容不可能听我的,他只是反驳:“不行啊谢明月,她不看到你这副模样,又怎么会乖乖地为太子所用呢。”
我因为疼痛而说不出话,阿容侧耳听了听,只听得到我的粗喘声,便微笑道:“既然你不反对,那么我就带你去见杨周雪。”
我从未有哪一刻这么恨一个人。
当时杨周雪在雪地里将我的真心踩在脚下的时候,我心里有怨,亦有恨,更是想过要将她永远忘记。
那一刻的心绪之复杂,远远不是这个时候我满心满意纯粹的恨意能够比拟的。
有时候我不明白杨周雪为什么要那么爱我,以至于如今我成了製约她的唯一威胁。
明明她只是想要自由而已。
我知道她看到被下了蛊虫的我的第一反应不会是怨恨赫连狨和阿容,也不会是责怪我这样掉以轻心。
她只会心疼我受了苦,然后自责她没有保护好我。
也正因为我知道她会是这样的反应,才在这一刻有了咬舌自尽的念头。
若是能在黄泉地府重逢,也好过此刻人间的痛苦。
可我浑身无力,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又怎么咬的断舌头呢?
阿容当然不会在意我的所思所想,他蹲下来,将已经没力气站起来的我背在了身上。
“我先带你回东宫,”他掂了掂我,道,“太子会很高兴能够看到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