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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不想看到你,不想看到他,不想看到十七。
不想看到所有和观海阁有关的任何人。
我早该想到的,赫连狨不是蠢才,他迟迟不肯将十七换成寻常婢女就是要留个钉子,替他打探在这里发生过的所有事。
我最后是在阿容的背上晕过去的。
他下在我体内的蛊虫只是被他那么念了一句,就搅和到现在都让我不得安生。
疼痛如同万蚁噬心,一点点地蚕食我的血液、皮肉,再钻进了骨头里。
我的神志就在这样难以忍耐的疼痛下一点点地涣散,最后失去了意识。
不道过了多久,我在朦朦胧胧间有了意识,却怎么也睁不开眼睛,只能从来人的一举一动中感觉自己是被放在了一张柔软的榻上,接着就是一隻温热的手解开了我脖颈上缠着的布条。
我原本有些雀跃的心一下就冷了下来。
我知道这不是杨周雪。
她的手从来都是冰凉的,即使因为伤愈而下了夹板,但是犹豫当时拖了太久,现在那两根断掉的手指依旧不够灵便。有一次夜里她亲吻我的时候,用手扯开了我的亵衣,即使被我轻轻拍开,我也记得那一瞬间粗糙的手感。
可现在这隻手却不一样,它柔若无骨,细腻的皮肤轻轻蹭过我的侧颈,带着温热的温度,格外熨帖。
我想睁开眼睛,可怎么也动不了。
那隻手拿了药,轻轻敷在我已经肿起来的伤口上,那道伤口不深,灼热的温度却教我都有了一种自己要发起高烧的错觉。
“你是要醒了吗?”
那道响起来的声音就和那隻手一样柔和,如浴春风,原先一直骚动不已的蛊虫不知怎么的销声匿迹了很久,倘若不是我还有它将我折磨的生不如死的记忆,我都要以为那只是一场梦而已。
“没醒吗?”女声放轻了声音,“我以为你醒了,想问问你姓甚名谁,既然是大夏人,为什么会来北陵,但是既然没醒,那你便睡着吧。”
她那边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声响,正在疑惑她在做什么的我猛地闻到了一股极其浓郁的香味。
几乎让人软了骨头的香教我一时间断了呼吸,但是随即而来的睡意叫我还算清醒的意识一瞬间就沉睡了下去。
“也许等你醒来,我就能知道答案了。”
这是我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等我再次有了意识,并且能睁开眼睛后,发现偌大的房间里空无一人,随处可见过分雅致的摆设、被褥上北陵气息浓郁的图案,都象征着我已经离开了原来的那个房间,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我盯着自己的手,再摸了一下被人用纱布仔细包好的伤口,正在思考阿容去了哪里、杨周雪知不知道我的去向时,紧闭的大门被打开了。
走进来的女子生就了一张极为普通的脸,身上穿着的衣服也仅仅能够御寒,可我微微低下头,看到她那双手。
那是长期生在养尊处优养出来的一双手。
曾经杨周雪的手也是这样的。
“你醒了?”
我警惕地看着她:“你是谁?”
“我知道你是谁,”女子看上去没怎么把我的警惕之色放在心上,她给自己倒了杯茶,再将一旁的糕点碟往我这边挪了挪,“我之前听人说太子殿下带回了一个大夏孤女,原以为是道听途说,以谣传谣,原来是真的。”
我假笑一声,又问了一遍:“你是谁?”
“我是太子内定的正妃,”她微笑起来的时候,不算多么出众的眉眼间有独特的雍容自在,“你怎么会出现在东宫?”
我不回答她的话,我隻想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你怎么发现我的?为什么会救我?赫连狨呢?东宫里没有人吗?现在是什么时辰?”
我太着急了,以至于问出口后才意识到自己太过轻易地将把柄送了过去。
太子妃却冷静地看着我,一字一句地回答:“我从佛堂回来后就发现你被人放在了门口,我救你是因为你长了一张大夏人的脸,太子殿下现在还在宫里,东宫当然有人,只不过我从来不让他们跟着我,现在已经是亥时了。”
我的脸色一点点地苍白了起来。
也在这个时候发现,赫连狨的这个太子妃远远比我所听说的要沉着冷静,也更有自己的主张。
她因为家族成了赫连狨的附庸,明显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却甘守佛堂不闻不问,知道要独善其身。
她甚至在意识到我是谁的时候没有选择袖手旁观,而是将我留在了这里。
但是阿容为什么会把我送到太子妃的寝殿?
“现在轮到我问你了,”太子妃微微抬起下巴,打断了我的思绪,“那个叫杨周雪的姑娘跟你是一条路的,那么你知道太子要将她纳为侧妃一事吗?”
“你说什么?”
“我问你知不知道。”
“……不知道。”
太子妃脸色稍霁:“那就好。”
我看着她:“而且杨周雪不可能嫁给他。”
“我知道,”太子妃嗤笑,“我也不可能让她进东宫半步。”
我盯着太子妃,她回看我,神色倨傲,是和锦鸾公主被娇惯出来的任性截然不同的底气十足。
“我是安国公的嫡长女,我父亲率领的铁骑踏平过邻国的城池,我兄长拉开的弓箭能够于万兵之中取敌将首级,我母亲的本家开通了北陵和大夏之间的贸易市场,掌握着北陵金钱流通的命脉。我出生就是天之骄女,四书六艺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我要做天底下最尊贵的皇后。”太子妃道,她的语气傲慢,“你觉得是太子选择了我吗?不是,是我选择了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