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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淙默默地在心里接了句可你弟弟挨打还没够呢。
“岁南上学没花过我一分钱,他上初中的时候跟同学打架,打得头破血流的,你知道为什么吗?”
明流欢没等周淙问就自己说了:“他那时候跟人炫耀说我姐姐很漂亮,他同学说那有什么用,有弟弟的姐姐都是扶弟魔,你姐再好也嫁不出去!”
周淙忍不住笑出声音来:“小孩子们怎么知道的这么多。”
“我爸妈也气坏了,说谁这么缺德给小孩子们灌输这种思想。但是从那以后,他们就加倍对我好,岁南还省着他的零花钱给我买东西,生怕别人说我扶他。谁料想我嫁不出去跟我弟弟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明流欢叹了口气:“我对不起父母。”
周淙沉默着拍了拍明流欢的背:“我懂。”
明流欢反问:“你懂什么?”
周淙苦笑一声:“我从24岁起就没回过家了。”
两个人沉默一会儿,明流欢先开了口:“……因为出柜?”
“嗯”,周淙想起那年的情景还心有余悸,用几句总结草草结束这个话题,“我爸当场和我断绝父女关系,二十四年第一次送我一个耳光。我妈虽然也接受不了,但做母亲的总是更心软一些,没多久她就先妥协了。我回不了家,她会抽空来看我。”
明流欢抬起下巴亲了周淙一下:“我的阿淙好可怜啊。我就比较幸运吧,家里冷了一阵儿就原谅我了,关键有岁南助攻。”
周淙回亲了明流欢一下:“我宁愿你没那么幸运。”
幸运都是有数的,用在这里就少了那里,如果那会儿没用了这些幸运,说不定命还能长一些。当然,这都是封建迷信。
两个人聊着聊着就没了声音,像是都睡着了,其实都还睁着眼。
周淙轻手轻脚地下床出屋,她嗓子有点干痒,想去喝杯温水。一出去就瞥见阳台上有个影子,还亮着一丝猩红的光点。
她端着水杯隔着推拉门轻轻地敲了一下,明岁南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掐了烟,脸上的眼泪都还没来得及擦干。
周淙拉开门也进了阳台:“流欢要是知道你这样,心里会难受的。”
明岁南终于用手背把脸上的泪抹干净:“能不难受么,白天要装没心没肺,晚上就骗不了自己了。我要没姐姐了,我爸妈要没闺女了。”
“淙姐,都说这世上只有一种病叫穷病。我家里条件还行,我姐也赚了不少钱,我虽然还在念书但也能自食其力了,可为什么她偏偏就没机会活下来?”
明岁南懊恼地揪住了头髮:“哪怕她得个要换肝换肾的病呢,我给她换,只要她能活着。”
话都是气话,换肝换肾也是看气运的,也许明流欢的气运就是没了。
周淙慢吞吞地喝了半杯水,劝明岁南去睡觉:“明天要赶车回学校,赶紧睡吧,高铁站那么远。流欢是病了又不是瞎了,让她看见你黑眼圈难免又要多想。”
说什么来什么,第二天三个人都顶着两个黑眼圈,岁南到底是个年轻小伙子,比周淙和流欢的精神状态瞧着是好一点,周淙请了个临时假送岁南去车站,流欢不太愿意。
“大周一的你请假,不要全勤了?”
周淙已经穿戴好,很是不屑地甩了甩头髮,捋了手腕儿上的皮筋儿扎个低马尾:“全勤不就三百块钱么,哪比得上送咱弟弟去搭车要紧。”
明流欢还想说点什么,却被周淙堵了回去:“你换衣服干嘛啊,不带你。进屋补觉去吧,车也不会开,跟着我们一点用没有。”
明岁南在边上强颜欢笑,流欢这才反应过来,这俩人八成是在路上趁着她不在说点什么。
周淙和明岁南拉着行李箱出门,自家门刚关上,对面温且寒就出来了。周淙立刻挽住了岁南的手臂,还不动声色地拧了人家一下,岁南立刻懂了。
温且寒不知道自己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跟周淙打招呼的:“周淙姐这是要出门?”
周淙面带微笑,不疾不徐道:“送我男朋友出差。”
远山
明岁南心里如明镜一般,却又没个合适的立场说点什么。
流欢迟早要走,周淙难不成还为她守着?毕竟,流欢自己亲口说的周淙就是陪她一段儿而已,俩人甚至连情侣都不算,至于情是真的假的在生死面前都不重要。
明岁南知道自家姐姐的心事,流欢是真动了心,淙姐就不用说了,那是个实在人。但他眼下自然得站在亲姐这一边,谁也别想把周淙给撬走。
说句难听的,到流欢死的那一天,周淙才能自由。
正是通勤高峰时,市区里汽车都走得慢吞吞,还是自行车和电动车更方便。明岁南看着车窗外徐徐闪过的高楼和车流,头脑里昏昏然的。
“岁南,你抽空劝劝流欢,最好把原城这边的墓地退了,买到你们老家吧。以后你们也好去看她,”周淙偏头看看明岁南,确定这孩子没哭才继续往下说,“我以后也会去你们老家看她。”
明岁南被这话打蒙了,好半天才憋出一句来:“我姐连墓地都买好了?”
周淙瞥着后视镜转弯,也不知该摆出个什么表情来,“她提前买好,总比你们到时候手忙脚乱的现买要好。”
两个人都沉默了一会儿,明岁南又红了眼圈:“她既然买在原城,那以后就葬在原城吧,我带我爸妈来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