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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心里大叫着我靠好美,这是什么仙女下凡啊,好想叫一声姐姐扑上去亲一口!
两个人各自反锁自己家门打招呼的几秒钟时间里,温且寒掐了掐大腿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温小寒,克制一点,收起你那龌龊的心思,不然连朋友都做不成!
从乘电梯到出单元门各走一边,两个人都安安静静地没说话,周淙拐去停车场取车时才淡淡地跟温且寒抬抬下巴以示再见。
温且寒心里酸酸的,她查过风物传媒的办公地址,跟易氏大楼在同一个区,虽然有些距离,但规划一下路线还是能乘同一辆车的,周淙这冷漠姐姐从来都不问一句她在哪儿上班顺不顺路哪怕捎她一程也行啊。
周淙在路上花店包了一束剑兰,跟上班打卡一样八点半就到了黎教授家,黎教授的老伴儿闻教授还特意给她留了一杯鲜榨果汁。
开门换了拖鞋,闻教授伸指头一嘘:“动作轻点儿,你黎老师正发神经呢,家里不能有大动静。”
周淙这才听见隐隐约约的吟唱声,一时有点疑惑,闻教授领着她上了二楼,抬起下巴努一努嘴,阳台上有个人穿着五颜六色的奇怪袍子,面朝太阳,手舞足蹈地歌唱着,偶尔有动作侧过身来,周淙看到这人已经流泪满面。
这不是黎教授么,这是在做什么。
周淙端着果汁倚在桌边看了一会儿,觉着黎教授应该是在跳一种傩舞,他嘴里唱着的正是《离骚》。
“唯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迟暮。不抚壮而弃秽兮,何不改乎此度?乘骐骥以驰骋兮,来吾道夫先路……”
闻教授插好了花,在书桌旁边的沙发上坐下拍了拍身边的空位:“小周来坐着吧,别见怪。你黎老师就这么神经,有好几回都把学生吓到了。也是巧了,你来这么多回,还是头一回见吧?”
周淙依然站在那里看,越看越觉得有意思,不由得说出了心里话:“吓人吗?我觉得很浪漫啊,黎老师是真的进入了楚辞的世界里。”
闻教授着实是有点意外:“哎呀,来过这么多学生,别的孩子们怕惹他不高兴,都说他狂放超脱,硬着头皮夸他仙人下凡,只有你说他浪漫。你黎老师现在老了,性子是越发执拗,但他年轻的时候是真浪漫。”
周淙来了兴趣:“真的吗?闻老师讲讲你们的恋爱史啊。”
交稿
闻教授一向和蔼,对自己的学生很宽容,也时常护着黎教授的学生,她没有女儿,对坚持三年给老黎做编辑的周淙很有好感,相处次数多了,倒像是忘年交。两个人时常凑在一起聊八卦,聊天压根儿没有代沟。
“我年轻时候最早在洛阳一所大学当讲师,你黎老师在长沙一所大学。暑假里的某一天,他突然读到《洛神赋》,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诗兴大发,当即买了火车票,绿皮火车的站票,到了洛阳都不歇脚,连夜打车到洛河畔吹风。”
周淙忍不住感叹:“这是真的说走就走的旅行。”
闻教授满脸回忆的幸福:“那天我们夜宿洛河畔等着看流星雨。我就在那天凌晨疏疏落落的流星雨下,遇到了你黎老师。高高帅帅的小伙子,风尘仆仆的也挡不住好看,旁若无人地在洛河畔唱《北方有佳人》,都不怕别人说他神经病。”
周淙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的确像神经病,换她那是绝对不可能觉得这人帅的,但世间之事就是这样奇妙,遇见了对的人就是幸运啊,她忍不住夸了一句:“好羡慕啊,又相信爱情了。”
闻教授也不好意思地笑了:“每对夫妻的浪漫形式都不一样,我跟你黎老师就是投缘,换了别人谁受得了他这疯子。倒是你们这些小孩儿小小年纪天天叫嚣着不相信爱情,我跟你黎老师相遇的时候都三十多岁了,搁到现在也是你们说的那个什么剩男剩女,那要是不相信爱情的话,哪还有今天?你不知道后来我们分别调来原城大学可费劲儿了呢。”
周淙连连点头:“闻老师这话说得对极了,真爱可能就是会来得比较晚吧,我爸妈也晚婚晚育,我才这岁数,我爸妈都快退休了。哎,也不太对,我爸妈其实早就遇上了,但我爸又等了几年让我妈念完研究生。”
闻教授八卦心起:“你爸妈的故事也很浪漫吧。”
“我爸妈可一点都不浪漫。”周淙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反驳,“我爸还是实习警员的时候一腔热血,抓嫌疑犯比前辈跑得还快,结果被打得头破血流,据说被所长拧着耳朵骂。去医院遇到正在急诊科实习轮转的我妈,好家伙,为了充英雄,缝针不打麻药,结果在我妈面前哭得鼻涕泡都出来了……”
一老一少就这么聊了好一会儿,九点整,黎教授跳完了,旁若无人地去换了衣服。
周淙这一天的工作正式开始。
黎教授这套书就是关于楚辞的研究,周淙念书那会儿就背不好《离骚》,这回一下学够本儿,跟着资深楚辞学者琢磨了三年,让她去开讲座她不打草稿都敢上。黎教授就很喜欢她悟性高,不论谈什么都很合拍。
她一边问问题,一边直接在黎教授的手稿上写批注,当然打一开始时黎教授不同意她“糟蹋”他的稿子,周淙隻好先打成电子版,然后打印出来,接着在纸稿上做批注。就这么磨合了半年多,黎教授把周淙看顺眼了,便授权她可以“糟蹋”他的稿子,周淙大喜过望,硬是把之前做到打印稿上的批注一个个重抄一遍挪到了老黎的手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