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页
林燃今天没有穿白大褂,她现在的角色定位,并不是那天那位关心病人的医生。
左边这两颗牙的位置生得刁钻,秦恆突然停下了动作,然后换了一把更大的牙钳。
季容安睁大了眼睛:你干嘛???
她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不行了,得收拾收拾跑路了!
秦恆开始使劲,她感觉到了疼。
疼?
不对啊,自己挨了麻药的,怎么会疼呢?
可是真的疼啊!
季容安感觉自己下颌骨都要被秦恆拆下来了,她不行了。
感觉到季容安的挣扎,林燃抓紧了她的手,防止她乱动,“没事的,你放松,不怕,相信秦恆。”
季容安顾不上那么许多了,死死抓住林燃的手,她的神经已经绷到极限,眼泪又流了下来。
“啪”,最后一颗牙也落在托盘里,秦恆也松了口气,“好了好了,你已经是只有二十八颗牙齿的人了,再坚持一会儿。”
他也是服了,给别人拔十颗都没给季容安拔四颗的压力大。
剪断缝线,秦恆收回手,“行了,今天这颗牙的位置不好,伤口也比较大,给你缝了两针。”
季容安咬着药棉团,终于松了劲,瘫在台上,林燃的手被她抠出几个深深的指甲印。满是歉意的眼神在林燃眼里太过委屈,她摩挲季容安的手背,安慰道:“没关系,一会儿就消的。”
秦恆看她们俩这眉来眼去的样子,起身摘了手套,边洗手边说,“林医生专程过来陪季老师,搞得我紧张死了。”
季容安一听这话,忙看向林燃。
专程?来陪她吗?
林燃白了秦恆一眼,懒得接他的话,柔声问季容安:“还好吗?”
许是注意力被分散了,季容安这次除了口腔的不适,并没有其他特别不舒服的感觉。
她点点头,躺了几分钟就要起身,林燃扶她起来。
“老秦,我们先走了。”
和秦恆说了一声,林燃就搀着季容安的胳膊离开,这一次电梯很配合得立马从一楼升上来。
“今天来得还挺快。”林燃说。
季容安想起上一次下楼,耳尖有些发红……
林燃:“来,小心点。”
俩人来到一楼大厅,林燃陪季容安坐下,季容安说不了话,她也没有开口,两个人都靠着休息。
有路过的护士看到了林燃,“林医生,下夜班了还不回家啊?”
林燃:“回,等会儿就走了。”
季容安看了看那个护士,知道林燃昨天是夜班,应该挺熟悉的吧?
重逢的三次见面,林燃两次陪她拔牙,现在还坐在这里陪她,季容安是动容的。可对于这个人,如今她什么都不了解,刚才护士和林燃打招呼,她就只是个坐在这里休息的局外人。
心里难以抑製地泛起酸涩。
季容安从来没有如此清晰地认识到——她们已经分别了十年。
算算时间差不多有半小时了,林燃看季容安似是在想什么事情,没有别的不舒服,便开口:“你在这儿等我几分钟好吗?我去拿点资料就送你回家。”
季容安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她的脸还没有恢復知觉,只是点点头。
林燃起身要走,却发现自己的衣摆被拉住,她疑惑地回头。
季容安似是已经憋了很久,薄唇轻启,“林燃。”
时隔十年,再听见这个人唤自己的名字,林燃展颜一笑,牵起她的手,从风衣口袋了拿出个物件放在她的手心。
林燃的胸牌。
“是我,季容安,好久不见。”
季容安这才发现,林燃原来不是牙科大夫,而是神经外科的主治医师。
林燃……当了一名医生啊。
姓名和职称旁边有一张证件照,季容安眼前闪过高中从学生会报名表上抠下来的照片,那上面的林燃,面容更稚嫩,笑得更加张扬。
把胸牌还给林燃,季容安摆摆手,示意她快去吧。
“那你别乱动,在这里等我。”
林燃离开后,季容安才想起林燃说要送她回家,有些无措地绞手指,她哪里好意思这样麻烦林燃呢。
林燃拿着一个文件袋回来了,“感觉怎么样?”
“还好,就是麻药过了有点疼。”季容安犹豫了一下,“我自己打车回去就是了。”
“我送你回去,顺路的。”林燃坚持。
“可是我家,离你家……”季容安嘴疼,说话有些艰难。林燃知道自己家住哪吗?一中在东边,跟林燃家的别墅是相反方向,怎么会顺路呢?
“我知道,顺路的,走吧。”林燃没有等她说完,带着她往外走。
林燃的车里有一种很淡很淡的香,若有似无,分辨不出是什么香味,又来自哪里,就像如今这个人一样,让季容安觉得难以捉摸。
林燃没有问地址,她们现在虽然和季容安习惯走的不是一条路,但确实是去她家的方向。
她不知道林燃要做什么,两人现在这样的交集让她感到惶恐。这会儿没有麻药压製的疼痛袭来,连头都有些疼,她靠在颈枕上,望着窗外出神。
红绿灯的时候,林燃转头看向季容安,发现季容安面朝车窗外,她也看了一眼。
高中的时候,她个子高,坐在季容安同桌后面的后面,中间隔了一排,抬头听课的时候总会瞧见季容安坐得端正。到了高三,压力大了,这个专注黑板的姑娘也会望望窗外,林燃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那里只有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