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节
“算了。”楚明姣没理会他的调侃,看向春分:“你去帝师府,告知帝师一声,我们决意十九号一早动身,前往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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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十九,酒楼中的四十八弟子走得所剩无几。许多人提前几天就到了姜家附近,勘察地形,刺探消息,进行得如火如荼。
楚明姣才懒得提前赶这波热闹,这就像山海界开小世界,门不给开,就算在外面蹲上一千年,里面的地形照样不会提前显现。也不想想,那姜家连地煞具体什么模样,以什么神通干预后嗣都没透露,怎么可能将祖脉地形散播得人尽皆知。
晨光微熹,一行五人付了这几日的住宿钱,离开酒楼,前往帝师府。
守门的还是那位叫竹隐的小道童,显然被提前吩咐过,他话都没问一句,直接将人往府里引,一边引一边道:“几位大人,我们家帝师半个时辰前入了宫,说大约辰时回。进宫前,大人特意吩咐,若有熟客到访,让我们精心伺候,不可怠慢。”
他话音才落,就听嘎吱一声,众人回望,发现后面紧闭的大门又一次大开。竹笙引着一位提着酒壶,颇为不拘小节的贵公子走进来。
楚明姣认出了来人。
宣平侯府小世子。
关于这位世子,传闻多不胜数,大街上稍微打听打听,全是他的浪荡事迹。
凌苏是宣平侯的幺子,正室所生,头上有五六位兄长,宣平侯夫人老来得子,极尽疼爱,如珠似宝地捧着,生怕这宝贝根有什么意外闪失。也正是这份纵容,叫他无所忌惮,整日溜鸡逗狗,仗着家世与相貌,硬生生在隔街红柳院中打出了名声,将他爹那份风流浪荡劲继承了个十成十。
正事上却没什么建树,文不成武不就,更没法谋个一官半职。灵根倒是有,家里也曾斥巨资给他送上四十八仙门过,奈何耐性不足,不到半个月,便嚷嚷着自己吃不了修炼的苦楚,说什么也要回来。
宣平侯长吁短叹,愁得头发一把接一把掉,最后还受不住他屡次三番要自我了结的威胁,好歹还是灰溜溜给人接回来了。
反正,谁说起这位世子,都只有两个字形容——荒唐。
他和帝师,不论怎么看,都是天差地别,浑然两个世界的人。
可两人相处又极为熟稔,好像真是故交。
竹隐回头,脚步不停,引着他们接着向前走:“是小世子呢。”
楚明姣默了默,问这位十分好套话,看起来被养得十分没有心机,还有些小贪财的道童:“这个时辰,帝师还需进宫?”
不负她期望的,小道童丝毫没有防备心地挑着灯笼回:“平时是不要的,但若帝皇有召,或需告假——帝师告假与诸多朝臣大人不一般,需亲自面圣,陈情缘由方可离都。”
这么一听,楚明姣心里的某个弦像突然被拨了下:“那……若是帝皇不让他告假呢?”
小道童也愣了下,他挠挠头,迟疑地笑:“应当不会。圣上对帝师大人颇为尊敬,每回都只是象征性问问,做个样子,不会多做阻拦。”
除非长安城出了大状况,非得要帝师镇场。
她心头一动,追问:“帝师经常告假离开长安?”
“是啊。”回答他的,是某道中途插足的声音,玩世不恭的小世子在他们对面不远处,一座拱桥上站着,他仰头灌了一口酒,喉结在视线中急速滚动:“上次不都与你们说了。咱们的柏舟帝师啊,老好人一个,每逢外面有什么天灾人祸,洪涝啊,地动啊,包括山体坍塌与蝗灾,他都得出去走走。帝师一脉的体质特殊,即便没有灵力傍身,有时候也能救下许多人。”
哦,听着是个真好人。
小世子见她脸上一派平静,连眼珠子都没转动下,忍了忍,大声道:“这人呐,就是心思重,嘴硬,闷棍一样撬不开,背地里做好事——”
“凌苏。”帝师不知何时回了府,看样子是赶着时间回来的,肩上沾了些淌过浓雾而凝成的露水,沁成小片深色的濡湿,玉冠青衫,风骨峭峻,声线细腻如玉,此时多少带点无奈的意味:“你到底要与多少人说我的不是。”
好嘛,这么显而易见的提点,正主半点没察觉,倒叫被说的那个听了个正着。
凌苏提着酒壶抿了口,从鼻子里嗤的一声,颇觉无味地闭嘴了。
“帝师。”楚明姣和苏韫玉朝他打招呼,又看了看已然泛亮的天色,道:“明日姜家就开祖脉了,我们现在去,刚好来得及……皇宫里,圣上那边,可放行了?”
“圣上不在意这些,随我自由。”柏舟身上有种雅致的香,这衬得他整个人如天上的云,饱吸水汽的柔和:“东西都已经收拾好,现在便可以出发。”
姜家坐落在长安城远郊的深山中,出了长安城,往西飞驰百里,就能看见一道挖得中空的巨大山门,门上藤蔓缠绕,青苔丛生,在最为醒目的地方,挂了一块四四方方的门匾。
匾上笔走游蛇,蘸着磅礴若山岳的灵力,重重写了个姜字,与其说是字,其实更像幅浓墨重彩,颇费心思的画。
他们到的时候,已经接近黄昏,太阳刚落下去,尚有璀然余晖残留时,天上又飘起了雨,银线一样沁凉,扎得人脸疼。
长安的雨季比山海界长多了,也烦人多了。
山门外,站着一位姜家的管事,身后还跟着数位弟子,身上皆穿着带“姜”字图案的统一衣裳,不知已经送进去多少拨四十八仙门的弟子。原本想着今日的接待工作已经接近尾声,没料到还会有人掐着最后的时限赶来。
但来者是客,当先站着的那位管事迎上前,眯着双豆豆眼将几人扫了遍,笑起来脸上的肉堆到下巴上,叠出三两层,平添一种乐呵呵的和气。
他朝身后弟子摆手,那几人便端着手里用灵果捣碎,又烧热的浆汁上前来,递到他们跟前:“几位小道友辛苦了,我姜家祖脉下有地煞,近些年阴气颇重,加之近段时日长安城阴雨不断,这些灵果汁可以驱寒蔽体,也算我姜家小小的心意。”
说到后面,他赫然搓了搓手:“……嘿,不过我姜家也是头一次准备这样多的灵饮,药师们忙不过来,就由门中弟子代劳,这味道口感,可能没有药师调配的好。”
这话说得也算恳切,不会给人怠慢之感,也算给彼此留有台阶——本身姜家地煞的事就显得蹊跷,这一上来就让人喝莫名其妙的东西,谁敢。
楚明姣等人都摆手,拒绝了这份好意。
“怎么?这才十九日,姜家祖脉便对外开放了吗?”楚明姣环顾四周,满目都是苍翠的山,起伏的弧度,最后视线落在大开的山门上,描得细如柳叶的眉往额心拢了拢:“我们得到的消息,说祖脉二十号才开。”
“是。”这管事鼻子硕大,毛孔颗颗分明,他揉了揉鼻头,将不知解释了多少遍的话重复着道来:“祖脉还没开,今夜子时开。”
“道友们热情,有好些人前两日便到了。这荒山野岭,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方圆五百里皆为我姜家属地。我们也是百年望族,今日求人办事,若让大家自顾自在山门外安营扎寨,不管不问的,谁还乐意帮我们?”
“我姜家老祖用大造化平地起高楼,安排道友们住下了,顺便晚些,会有弟子登门,将祖脉内具体情况告知。”说罢,这管事长长叹了声,真情实意道:“也不知道是怎么惹上这东西了,闹得这样不得安生。”
“道友们快跟着弟子先进去安置歇息吧,风尘仆仆而来,受罪了。”他意识到自己话多,很快回归正题。
楚明姣表示理解,分外配合地跟着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