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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节

 

“想睡,就睡罢。”

话音甫落,那颗小鸡啄米似的脑袋,便欹在了他的肩头。

倘若他是驸马,他可以将她揽在怀里,拍着她的背哄睡。可他只是一位平平无奇的教书先生,他没有任何理由,去做僭越逾矩的事。

良久,落下一声认命般的叹息。

抱着熟睡的浮云卿踱将山脚,再一抬眼,正巧看见敬亭颐骑着北落马赶来。

“你把北落接来了?”卓旸问。

敬亭颐颔首说是。他捱着心头排山倒海的醋意,说道:“把她抱上车。骑上你的马,跟我走。”

浮云卿睡得熟,卓旸强忍着恻隐之心,拉上车帘,吩咐车夫回府。

车夫不敢多问,不迭点头说好。

送走浮云卿,敬亭颐与卓旸不再是教书先生,而是蓄意谋逆的乱臣贼子。

敬亭颐睐他一眼,“我们的人,成功潜入了辽国。伪装辽人,攻下了燕云十六州。”

旋即驾马越过卓旸,“燕云十六州,是我送给公主的礼。”

敬亭颐是在警告他。

卓旸苦涩地笑笑,跟在他身后,晃悠悠地走着。

他能拿什么跟敬亭颐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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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九:太后

◎您要怎么罚臣?◎

子时, 群头春院岑寂静谧。明亮的圆月渐渐被厚重的腾云淹没,破碎黯淡的月色飞射四方,到处是闪着光的星点子。

有几撮星点, 环绕在侧犯的绫罗衫子上面。

她没心思拂走凌乱的星点,臊眉耷眼地站在卧寝前。犹豫半晌, 缓缓吁了口气,接着叩响门扉。

“驸马,禁中传信。”

那厢浮云卿被敬亭颐抱下金车,睡相阗然。这个时辰, 侧犯知道浮云卿还在睡着, 便斗胆唤声敬亭颐。

话音甫落,门扉便朝内打开。

门扉开得措不及防。侧犯反应延宕, 呆呆地仰头望着蓦然出现的敬亭颐。

敬亭颐满头墨发用红束带绑着,歪斜着垂到腰间。规整的里衣不松不紧地披在身上,在昏昏暗暗的月色下, 恍似一位意外染上凡尘的谪仙。

深不见底的夜, 他却像刚躺下就起身,眸底不见惺忪,是平常的阗然冷静。

“什么事?”他低声问。

侧犯不敢看他,敛袂道万福,低垂着头,“内侍传来一道口信:巳时请公主驸马到瑞圣园一趟。”

怕敬亭颐不解其意,侧犯小声解释道:“是王太后请的。王太后先前住在内宫慈明殿,后来生了场病, 搬到行苑瑞圣园住。公主出降时, 王太后尚在病着, 没能来赴宴。今下养好了身子, 叫公主与您前去,约莫是想瞧瞧新女婿。”

敬亭颐颔首说好,折回床边,正好睐见浮云卿白皙的腿肚奋力一蹬,把被衾踢到了床尾。

“热吗?”敬亭颐轻声问。

浮云卿自然听不见他的话声,睡梦中只觉心火燎原,心里的火与天气的热紧紧交缠,把她绑在火架上反复烤。

不仅蹬开被衾,还胡乱拽着里衣,嘴里嘟嘟囔囔。

敬亭颐坐到她身旁,倾身细细听着。

“渴……好渴……”

她张着嫣红的唇求救,是沙地里艰难前行的路人,逮住脚店,不顾一切也得讨杯水。

哪怕肚兜系带随着挣扎的动作滑到敬亭颐眼前,她仍不甚在意,那张红唇急切地寻着水珠,再一噙,却是噙住了敬亭颐的指腹。

敬亭颐眼神一暗,指腹被噙出亮晶晶的水光。他艰难地深吸口气,将手指抽离出来。旋即揿紧帕角,轻轻摁在她冒出薄汗的前额。锦帕吸汗,豆大的汗珠不迭被吸走。她冒汗的额前,肉眼可见地变得干爽。

给她擦完汗,敬亭颐又捞起靠枕,将她扶起身,倚着靠枕阖眸而坐。

敬亭颐捧起放在床几桌面的建盏,飞快撇圈茶沫子,把半盏温茶,喂到浮云卿嘴边。

解渴的欲念催促着浮云卿张开嘴唇,噙住盏缘,闷头将茶水喝了个干净。

燥热的身子被茶水一浇,慢慢舒展开来。浮云卿咋咋舌,身子歪歪扭扭地往被褥上倒。

擦了汗,喂了水,盖被衾,掖被角,伺候人的动作行云流水,熟稔迅速。

做完这常规一套,敬亭颐躺在浮云卿身旁。

子末,黑魆魆的夜色正浓。

敬亭颐阖眸,任由无边无际的黑暗把他埋没。

忽地,一道手臂打在他的腰胯。

转眸一睃,原来是浮云卿翻过了身,睡颜安详,可她的手脚却不安分。像条寻求水源的八爪鱼,抻手搭腿地,往他身上攀。

明明他们还在置气,可浮云卿仍旧本能地依赖他。

敬亭颐拍着浮云卿的背,一面阖目歇息。总觉刚合上眼,天光就泄到了榻边。

卯时,更夫敲着梆子越暨滑安巷。

脚步堪堪往巷内迈了半步,便被护卫军凶神恶煞的眼神给逼退回去。

他连连呵腰,“小底来给贵人们报时辰。”

言讫便一溜烟地狂奔离去。

然而他敲过的梆子声,却越过数层院墙,悠悠扬扬地传到敬亭颐耳里。

他起身洗漱,再觑眼卧寝,浮云卿已经揉着睡眼,被女使伺候穿衣。

敬亭颐问晨安,却遭浮云卿戏谑一句,“呦,舍得从书房里出来了?”

敬亭颐笑弯了眼,“您都下了命令,臣哪里敢不从。”

浮云卿伸着拦腰,“流水不腐户枢不蠹。这是敬先生你曾教过的道理。金屋银屋,都得有人去住,才能有生动的人气。纵是装饰得再好,只要没人住,那屋便毁了大半。敬先生,你说是不是这理?”

敬亭颐拿她没辙,知道她是在笑他昨日的失态。他放她走,跑到青云山见卓旸,白送给卓旸一个美好的夜晚,真是件犯蠢的错事。错便错了,任浮云卿嘲笑几句,也没什么大不了。

他宠溺地说是,“臣是来给您的卧寝增添人气的。”

浮云卿意味深长地噢了声,“我自然懂。你只是来装饰我的屋,绝不是因着吃醋跑来的,对不对?”

敬亭颐踅到她身旁,见她打趣得起劲,无奈地敲了敲她的脑袋。

“打趣臣的时间,到此为止。”旋即说起正事,“公主,巳时臣与您同去瑞圣园,应太后召见。”

听及此话,浮云卿迷离朦胧的眼,霎时变得清醒。

她与敬亭颐大眼瞪小眼地对视,疑惑问:“太后要见你我?”

敬亭颐说是。

浮云卿倒没料到王太后会贸然召见她与敬亭颐。

王太后嚜,在成为太后前,是州桥一家卖鱼铺摊主的浑家。后来郎君溺水身亡,她被太宗相中,迎娶到禁中。

她原本是一位普通落俗的民妇,大大咧咧,话语无忌。成了圣人,时刻要注意言行。做了太后,出了宫,才放飞了本性。别看她坐在端庄的太后之位,实则就是个顽劣的老婆子,行事刁钻得紧,常叫人摸不透。

更别提,有一张骂人不重样,惯爱说低俗话的嘴。但凡与她有过节,她那张嘴能把人给骂死。

浮云卿在脑里飞快地回忆着与太后相处的日常。太后亲她,但不代表会爱屋及乌,亲近她的驸马。

想及此处,她耷拉着眉,同情地望向敬亭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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