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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想玩滑板吗?”灰色连帽卫衣丝毫不受挫,朝我也扬着同样阳光的笑容,说,“我跟朋友一起出来的,我们可以一起玩。”
我含笑看着他,心想要是我再年轻个五岁,回到高中毕业那会,说不定真的会喜欢这个类型的人。
但我的心灵已经白发苍苍了。
我摆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对他说,“你还是跟你的滑板玩吧,我身边坐着的是个工作狂,心里只有工作。我今天好不容易才把她约出来的,还是让我们俩聊天吧。”
“那好吧,”他有点沮丧地低了低头,随后很快又恢復充满活力的样子,对裴以北说,“要是姐姐哪天想玩滑板了,就来这个广场找我哦!我一般晴天的傍晚都在。”
我笑着跟他挥挥手,表示再见,心里想的却是:她才不会有想玩滑板的时候呢。
夜晚的风轻轻吹拂着,我跟裴以北又在小摊挑了几样小吃,坐在广场上大快朵颐。按理说,现在的夜间温度偏低,但是我们边吃边聊,竟然一点儿没觉得冷。
这是个令人沉醉的夜晚。
我问了裴以北才知道,她是在北方一所很好的学校读的研究生,她那个学校的法律专业在全国也是排得上名次的,只不过她的本科不够好,刚毕业的时候一直被大律所拒之门外。
“你是北方人,为什么要跑到南方来工作?”我问她。
“我妈妈喜欢南方‘小桥流水人家’的环境,正好我爸有工作调动机会,就搬到这边了。离新库市不远,四十分钟高铁就到了。”
“他们叫你来南方你就过来?你没有自己想法的吗?”
“也不是啦,南方的确更发达啊。而且我没留在我爸工作地,来了新库市嘛。新库市这几年很热门呢。”
我想说这个名不副实的地方,她还不如不来呢,转念一想,还是不讲这种沉重的话题了。我往后靠在椅背上,仰着头,这里看不到星星,只有很淡的月亮。
“其实我一直很想去北方,我想看北方的海、北方的雪,还有……”我转过头凑近她,眯起眼睛兴致衝衝地说,“还有北方的暖气!”
她笑了笑,用双手捧着我的脸,我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了今晚的星星。紧接着,她把我掰回了朝前的方向。
“果然生活就是一座围城,城里的人想出去,城外的人想进去。”裴以北顿了顿,像是在回忆什么,过了好一会儿,她缓缓地说,“其实我也有点想北方了,虽然冬天很冷,但夏天没有这儿长,也没有这儿热。”
我想她并不是想念北方,她是想家了。
我也想家,我常常脱口而出“好想回家啊”,但实际上,我并没有家。
我歪过头,倒在了裴以北的肩膀上,说,“我要是有机会去北方的话,你可一定要招待我。”
“嗯,好,我把明年的年假都留给你了。”她爽快地答应道,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糊弄我。
这次她没有再推开我。
又一个新的周一,我提前结束了假期,灰头土脸地回去上班。
非要追究其中缘由的话……还不是因为没钱。
公司位于一座外观威风堂堂的大厦的顶楼,下半部分是酒店,上半部分是办公楼。我按了一遍向上的电梯按钮,随后神游似的坐到了不远处酒店布置的休息区。
没过多久,韩奇扬也从拐角那边飘了过来,我在他脸上看到了跟我同个款式的呆滞神情。
韩奇扬隻比我早了一个月进这家公司,他的上一份工作的离职原因是公司倒闭,上上份也是,甚至上上上份也是。
他算是我在公司里勉强能聊的人,我一直期待着他把这家公司也干倒闭,事实上他也是这么期待的,不过目前看来还不太容易实现。
“你终于回来上班了,我差点以为你辞职了呢。”他坐到了我旁边的另一张椅子上,两条腿一蹬,双手环胸,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起来。
“辞职了去喝西北风吗?”我随口打趣了一句,也学着他的样子两腿一蹬,有气无力地靠在了椅背上。
“你请的什么假啊?竟然能请半个月。”他梦呓般地问我。
“丧假。”我毫无波澜地回答道。
“家里……谁出事了?”
“我,我自己的丧假。葬礼都办了,结果还是从土里被挖出来上班了。”
……
我们两个人坐在一起,简直就像两个刚被放出戒某所的堕落青年,进入社会参加劳动改造来了。
他闭目养神了大概有一分钟,忽然睁开眼睛问我,“你按电梯了吗?”
“当然按了,我又不是傻子。”我理所当然地翘起了二郎腿。
韩奇扬将信将疑地看着我,终于没忍住站了起来,走到电梯前一探究竟,一声“我靠”清晰地传了过来,然后他衝我招了招手,示意我过去,说,“电梯又坏了,跟我从旁边那栋楼上去吧。”
“什么?”我不可思议地伸长了脖子,站起来边跟着他走,边问他什么叫“又”坏了。
“就是你请假之后,有人被困在电梯里出不来了,后来找了修电梯的工人,修了一整天,结果没几天又坏了,就这么反反覆复的,五天里也就坏个三天吧。”
“有没有搞错啊?电梯坏得这么频繁,楼下酒店还开的下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