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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一番考量,裴以北把农民工讨薪案交给了她的同事,她自己则选择我的案子作为报告课题。
她又开始了连轴转的日子,除了常常跟检察院对接材料之外,每隔几天,她都要去关心一下陈超那个案子的进展。幸好她的导师够开明,对于她频繁的外勤给予了充分的理解。
我把想起来的事情都告诉了她,虽然裴以北替我拦下了大部分问答环节,但为了完善各种流程,我还是见了一些相关人员,被迫反覆回答他们的提问。
新库市春天很短,天气渐渐入夏,德语班第一期结了课。
德语实在是太难了,所以在完成结课测验的那一刻,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家睡上一觉。
闭上眼睛之后,我回到了十七年前的那个小山村。
那是一幢非常旧的两层式老房子,木梁混砖结构,木柱子有些已经干裂开了,墙体涂的石膏也开始脱落。层高很矮,来的客人要是个子稍高点,就得时时当心撞到头。
天上没有月亮,房间里很黑。我像往常一样,拖到很晚才回家,我小心翼翼地爬上二楼,不想被人听到回来的动静。
运气还不错,一直到走完这趟楼梯,我都没发出一点声音。
就在我转身走向自己房间的时候,突然一个人衝了过来,不管不顾地掐住了我的脖子。
“你杀了我啊!你杀了我啊!”他嘶吼着、咆哮着,几乎是拎着我的脖子,把我推到了房间里。
我拚命地挣扎、拚命地呼吸,但都于事无补,甚至连脚尖都很难够到地上。一直到我的后背撞到了墙,我才看清,眼前狰狞的面孔就是吴拥。
“你杀了我啊!你快杀了我啊!”他掐得越来越用力,连五官都使劲得变了形,嘴上却隻重复着这一句话。
缺氧的晕眩感向我袭来,吴拥突然拿出了一把刀,他高高地举起,刀刃的寒光晃得我睁不开眼。在最后一缕意识消散之前,我听到了一声枪响。
再次醒来时,我已经躺在了下航村那间房子的床上。
我艰难地睁开眼睛,看到床边的地上摆着我最近穿的拖鞋,拖鞋旁边有一滩黑乎乎的东西。我纳闷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发现这滩液体是顺着墙壁流下来的。
像生锈的机械似的,我艰难地转过头,在床头板正中间看到了一颗人头——吴拥的人头。
我甚至没有尖叫,只是很平静地看着他同样平静的脸。
“吴楠,你快走吧……吴楠,你不要再回来了……吴楠,把我忘了吧……”
是刘春华的声音吗?是她开的枪吗?是她放的人头吗?
我这么想着,已经穿上拖鞋站到了地板上。
妹妹背着书包回来了,她站在我的房间门口。我让她回去睡觉。她也很平静,似乎什么都没有看到。
我猛地惊醒过来,大口喘着气,整个人僵硬得无法动弹,仿佛刚刚亲身经历过一场窒息。
天花板、吊灯、衣柜……入目已经是南亦嘉的公寓,躺着的也只是没有床头板的铁艺床,但我还是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才壮着胆子往后仰起头——
墙上什么都没有。
只是一场噩梦而已。
我重重地松了一口气,像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我僵硬地掀开被子一角,给后背的冷汗透了透气,之后才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片刻后,我放下水杯,换了件干净的吊带连衣裙就出了门。
我惊魂未定地推开裴以北家的门的时候,她正要吃某种药片。她托着药片的手还没来得及放下,就转头和站在门口的我面面相觑。
她迅速甩了一下手,把药扔进了垃圾桶里。
“楠楠?你出什么事了?”她急忙放下水杯,小跑过来把我拉进了屋里。她捏着我的下巴左看右看,最后说,“你脸色怎么这么差?刚才发生什么事了?”
“你刚才吃的是什么?”我任由她捏着我的下巴,呆愣愣地看着她,说,“你不会跟要我说,吃的是维生素吧?”
她心虚地移开了视线,问道,“我要说是维生素……你信吗?”
“你说我就信。”我说这话不是为了哄她开心,是真的决定了要相信她。
“其实是安定片啦。”她松开我,起身走到餐桌旁,一边收拾剩下的药,一边背对着我解释道,“最近事情比较多,压力大了就容易睡不好觉,所以医生给我开了点安定片。”
“安定片啊?那正好,也给我来一点,我还发愁最近睡不好呢。”我说着走近她,伸手去抢她手里的药。
“药不能乱吃!”裴以北转了个圈躲开我,流利地打开了一个抽屉,把药扔进去,然后“砰”的一声关上了。她回头问我,“你最近真的睡不好啊?”
“真的……”我苦闷地吸了吸鼻子,她还没说话,我就搂住脖子钻进了她的怀里,“我刚刚做了一个特别恐怖的噩梦。”
“刚刚?你今天睡这么早?”她一边说一边来回抚摸我的后脑杓。
说真的,我觉得有点像在摸狗。
而离谱的是,我竟然被她摸得很舒服。
“这几天睡不安稳,下午又做了个德语的结课测验,太累了,一回去就躺着了。”
“看来我们家楠楠最近是真的没睡好……”她像跟小孩子说话一样拖长着腔调,过了一会儿,她松开我,指了指自己身上的睡裙说,“你等我一下下,我去换件衣服,我们马上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