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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两个时辰。”
两人说着花树上的花次第盛开,重瓣花层层迭迭,一层层将自己剥开散发香味。
她鼻尖嗅到香味,感叹道,“隻开一次未免可惜。”
苏玉卿一时没再答她,就在赵嫣以为每日仅有的闲聊已经结束时,耳边又响起她的声音,“不必可惜,明日公主早些晨起,今夜赏的花明日一早都会被做成甜汤,公主可以多饮几盏。”
“……”
再等了半个多时辰,大半花都开了,花树上银白色的花球累累垂垂,一缕清风拂过,满缀的枝条不堪重负地轻轻摇曳,送出缕缕花香。
兰贵人先告辞后,淑妃紧接着掩嘴打了个哈欠,并言道自己也要回房歇息。
两人起身行礼,淑妃拍了拍苏玉卿的手示意,苏玉卿便一经将人送至了门口。
赵嫣推测姐妹两人应是有话说。
“我已经打听好了,条件都是现摆着的,蒋家确实有个不走仕途的三公子,此人丹青一绝,只是兰贵人悄悄同我说相貌不尽如人意。她托了兰夫人要了画像,明日你若有空不如来瞧瞧。”
“如此我这个养母做的可算是尽心尽力了?”
她笑起来,旁边鹃娘跟着一并笑了。几月之前,苏玉卿找到她控诉她收养了人家却不尽养母的职责,将人往后院一放,吃穿用具一应交给宫人,自己半点嘘寒问暖都不曾有。
她惊异她这个妹妹越来越多管闲事,之后便对赵嫣的事上了一回心。也逐渐明白为何那么多人都爱给人保媒拉纤,自己相看时厌烦透顶,看别人相看才有意思。
苏玉卿脸色不变:“娘娘总说深宫长日漫漫,这不给您找点事做吗?”
“是啊,”淑妃叹一声,“我若也有女儿,好好养她长大,盼着她嫁人结婚生子,等她的孩子日后也好好长大再嫁人结婚生子。这一生好似就有了盼头。”
苏玉卿沉默不语。
淑妃转而和鹃娘聊起了给赵嫣择定的驸马人选,都在推测赵嫣最后会选谁做驸马。
丝毫没察觉到身后跟着的人慢慢落后了步子,神色变得越来越淡漠。
送走淑妃后,她又回到院子里,见赵嫣还没走,问了一句,“夜深了,公主不歇息吗?”
赵嫣摇了摇头,看她回到方才的位子上,还在她身边的位子,两人离得很近。
夜色浓重,昙花凌然开放,最后几朵也完全的盛开,如冰裂纹般细碎精致的花瓣重重迭迭,和着皎皎月辉,清冷得像雪一样,渲出象牙白的光晕,幽幽动人的美,缓缓溢出的香。
赵嫣看入了迷,有些沉醉,“大人养这花时是否听过昙花一现为韦陀的故事?”
“听过。”
这个典故是赵嫣在《佛典》中看过的,花神爱上了为她四季浇灌的少年,却被玉帝发现,大发雷霆将他们分开。他们相爱的代价是花神被罚做昙花,韦陀出家做了和尚,从此后人间的昙花则只在韦陀下山的途中为他盛开,但韦陀却在年深日久中忘却前尘。
花谢花开,昙花痴心不悔,但韦陀却在青灯古佛中彻底放下深情。
“她会后悔吗?”她轻声地问,在这夜里听起来像是随风飘来的一般。
苏玉卿也轻轻地答,“孤注一掷,怎会后悔?”
苏玉卿背靠在藤椅上,目光专注,似是自说自话,但很快又精神一凛对她道:“公主何必自怨自艾,你有身份有尊贵,无论如何都不会有人负你的,对你来说顺遂不是难事,忠贞更不是,你想要的家和依靠都会有的。”
赵嫣此前对她的说过的话她没忘,她的苦已经够多了,不是吗?她应该帮帮她。
赵嫣:“会吗?像我母亲一样的人还会有吗?”
“会……会的。人谁无母?人谁无子?”
她说的肯定,赵嫣忽觉鼻尖有些酸涩,转头看她。许是太过劳累,她今日一直在假寐,此刻亦闭眼垂睫。
半片月光温柔地洒在她的脸上,银白清冷的颜色照得她整个人可望不可即。
不远处昙花温润的花瓣缠缠,香味萦绕,更像是一种蛊惑的味道。周围全是夜的深沉和静谧,是沉的、昏的、暗的,也是悸动的、暧昧的、令人目眩神迷的。
不知道看了多久,望着她像漂浮在一场无边无际的梦境中一般,她的脑海中闪回那些梦境的片段。
那时候唇是温热的、呼吸是急促的、触碰起来像是天雷勾地火烧得一干二净的。
四下里无人,宫人都收拾了东西出去,剩下的也不会贸然进来打扰。
她蓦然生出一股衝动,慢慢朝她移过去,脸对着她,十几寸的距离,触手可及,她猛然低下头亲了下去。
很软。
是湿润的,但没有她梦里的火热,唇瓣有些冰凉,像在亲吻一片被冰水沁润过的花瓣。
呼——
她抬头深深呼出口气,环顾四周,空无一人。
她还没有醒,赵嫣肆无忌惮地打量她,又大着胆子低头亲了一下。这次很快,但心跳的声音更加剧烈,阵阵悸动的心臟像抽搐一样,激动又兴奋,久坐让她的腿发麻发痒,像是陷入漩涡一般。
她抬手摸了摸有些微烫的脸,方才摸到自己满脸的笑意。
她盯了她一会,眼神逐渐涣散,流露出后知后觉的心慌来,才想起来要是她醒了怎么办?她要如何面对醒了之后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