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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苏珝瞬间明了,“你是怀疑製作烟火的□□都是从那老道手上流出去的,也对,陛下命他炼丹,使个硝石硫磺再寻常不过。”
“是,年前燕王进贡的贡品足足有两大官船,但里面是什么,除了他自己,估计没什么人知道。”
“得,我去查查。”苏珝立刻起了好奇心,做出追查到底的姿态,看看到底是谁在与谁狼狈为奸。
他打鸡血似的走了两步,忽觉不对,回转过来看向苏玉卿,“你莫不是在诓我,支使我查这个查那个,你肯定还有别的企图,快说,你真正打的什么主意?”
苏玉卿面不改色,朝他扬了扬手里的帐本,“我能有什么企图,母亲让我管家,我看家里下人太多,想着裁减一二,好节省家里开支。你查你的去,查到了就去禀告父亲,不必来告知我,这下你放心了吧。”
苏珝边走边回头,郁闷地嘟囔,“我定是又被你当枪使了……”
他走后,苏玉卿翻了小半个时辰的帐本,又从管事那里看了府里各处人事的姓名、籍贯、年龄和当差情况,问了一下午,管事院子里下人们来来回回出入,心中也有感叹二姑娘管家阵仗真大的。
苏玉卿问的事无巨细。
拿着簿子指着上头一处问管事,“这位名叫画琅的下人如今不在府上么?”
管事看着这个名字,想了一会,才恍然大悟似的,“二姑娘,这事说来话长,这个侍女是夫人手下当差,约莫是两个月前夫人给亲自放出府的,只是外出办事,在路上出了意外,籍如今还在我们府上,下人们一时忙忘了,没给她去顺天府销籍。”
“不碍事,我只是问问,她不过二十出头,出了什么意外,你可知道?”
管事面露难色,“这,府里这么多人,我也隻记得个大概,二姑娘若是真想问,我去找个与她相熟的侍女来。”
“那你去吧。”
他料想苏玉卿只是一时兴起,随意问问,好让旁人知道她管家的事无巨细,彰显威望,让下人不敢糊弄而已,谁想她竟真的问起来。
管家嘀嘀咕咕地走了,不一会儿领来一个小侍女,与她年岁差不多,跟在管家身后显得诚惶诚恐。
“不知姑娘想要问什么?”
“你与画琅相熟?”
“是,奴婢与画琅是同乡,前几年家乡水灾时落难到京城,被人牙子卖给了咱们府上。”侍女怯怯地回答。
“她为何要出府?我看簿子上写的是送友人归乡,可有此事?”
侍女不知姑娘为何要问这些细枝末节,不过苏玉卿说话时虽是征询的口吻,却不知为何自有一股迫人气势。
侍女仔细地想了想前因后果,将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我们本还有一个小姐妹叫桑衣,被分到后厨干杂活,她身子弱,幸得主家关照,这些年生病也有药吃,无灾无难到了去年冬天,不幸染了咳疾。夫人开恩给请了大夫,但大夫说回天乏术,至多还有半年好活。”
“桑衣心里还有些家乡的惦念,想要落叶归根。夫人大发慈悲给了她恩典,允准她回原籍,画琅与她最是要好,向夫人求情送她一程,夫人也准了。没想到上路不久,在回乡途中马车滑落山崖,找到两人时,尸首已经被野兽啃得不剩什么了。”
侍女哀哀戚戚地哭,越说越伤心。
苏玉卿待她平息过来,轻声询问,“那她们家中可有人来寻?遗物放在哪里?”
“哪里有人,当年水灾好几片连着的村子都淹了,活着的也都走了,我们村子里走到京城谋生的也就我们几人,如今府里也就我一个了……她们的东西如今全在我这里,逢年过节我想着给她们上柱香,烧点纸钱,不枉相识一场。”
“你倒有情有义。这样吧,你将东西留几件当做念想,剩下的户籍名册路引一概送来我房里,过几日我遣人替你送回她们家乡,给立一座衣冠冢,你看如何。”
侍女大喜,看向苏玉卿如同恩人一般,连连俯下身子磕头,“姑娘是大善人,府里的夫人是大大的善人,奴婢替这两个可怜人感念主子们的大恩大德。”
苏玉卿微微露出笑来。
到了四月底,皇帝卤簿经幡,禁军开道,一路浩浩荡荡乘着车马驶向紫薇山。
私奔
四月二十九日。
禁军在山腰处往上驻扎起营帐,通往山下的各条道路分派驻军把守,山上的野兽早就被驱赶一空,偌大座山,连隻鸟雀都飞不进来,皇帝就住在位于山顶的上清宫。
四月三十日。
工匠在上清宫天坛广场上建造布置了巨大的祭坛,祭坛边上铺满了代表社稷江山的五色土,青、红、黄、白、黑五种土壤犹如四方神州。从上空看去,整座紫薇山野兽罕迹,乳白色香烟缭绕,充满神秘朦胧的色彩。
五月一日。
礼乐齐奏。
皇帝穿祭祀礼服,叩拜天地宗庙。众臣随礼参拜,一边礼部官员在宣颂着两位太后与太皇太后的悼词,另一边不少随来的臣子心中都有不满。
皇帝行事越来越荒诞,这明明是正月初一前往太庙叩拜天地祖宗的祭礼,如今竟然摆在一座道观,这是将列祖列宗放在何地?
臣子们心底犯嘀咕,皇帝竟然充耳不闻。晚间,甚至大摆起了晚宴,烹煮三牲,令教坊献舞,大肆享乐,喝着大补的鹿血酒,整个人面庞红润、容光焕发看起来精神抖擞。似乎所有的恐慌与忧虑都在上午的祭典中被安然化解,已经荡然无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