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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间,赵嫣东张西顾,冷不丁的,上首传来声音,“府上女眷都不曾来,你不必找了。”
赵嫣抬首,心中一堵,有种被抓破心事的难堪,“娘娘……”
越看越不耐烦,淑妃别过脸,话里话外的全是警告,“她要是在这,你们是准备在这众目睽睽之下眉来眼去吗?生怕别人看不出来?”
“我们不是这样的……”
淑妃却根本听不进去她的解释,她心中认定两人关系龌龊,隻将她们往坏处想,以致于赵嫣想要解释的志同道合、两情相悦在她耳里听着隻觉得讽刺。
费尽心思求谅解却自讨了没趣的赵嫣闷闷不乐,环顾四周没一个熟悉的面孔,这让她感觉更落寞。
满堂宾客,她在灯火通明的地方如坐针毡,想一个不曾出现的人。
要是她下一刻就能站在她面前将她带走就好了……
宴席散尽。
皇帝喝得酩酊大醉,被左右的人搀扶着离了席。
太子紧跟其后不见了,其余人见状纷纷告辞。
赵嫣回到住所,直至夜半,她握着那张纸条坐在屋里从满怀期望地等,一直到心头逐渐泛起失落,灯树上蜡烛已经燃尽。
外面夜阑人静,一弯新月如钩,安静地连丝风声都听不见,倒让人觉得可怕起来了。
忽然,树梢上鸱鸮突兀一声嘶哑的鸣叫,顿时打破夜的静谧。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黑夜的暗处总有些风吹草动,赵嫣打开窗朝外看了一眼。
夜色幽幽,树上鸱鸮隻叫了一声就不知飞哪儿去了,恢復阒寂的四周愈发显得像一隻潜伏在深渊的巨兽,长着血盆大口等待下一隻猎物出现。
赵嫣顿了一顿,有些本能地害怕这样安静的夜,母妃与她说过,在外露宿的人,夜里需要栖息在树上,即便树上有蛇虫鼠蚁,那都不碍事,殊不知,越安静越致命。
正准备关上窗。
一隻手横插过来,被窗子夹得痛呼了一声。
赵嫣吓了一跳,“什么人?”
“公主,奴才夏德顺,是淑妃娘娘身边的人。”
窗外传来尖细稚嫩的嗓音,赵嫣重新打开窗子,看见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太监,正站在窗下朝她看过来,神色拘谨。
“娘娘要见公主。”
他是淑妃宫里的人,赵嫣见过几次,没多怀疑就跟着走了。
今夜不同寻常,她随着小太监越走越深,行宫道旁竟没遇见一个人,连个巡夜的宫人都没有。
她望着前面越走越快的小太监,周围的道路越走越僻静,变得慢慢迟疑起来,淑妃会这样晚还召见她吗?
不会,淑妃厌弃了她,这是显而易见的。
她停下来,看向四周,旁边是一池子泛着粼粼波光的池水,两岸石宫灯零散点缀,像星子一样倒映在湖里。
她落后几步,在黑夜里很快就模糊了轮廓,小太监感觉到,匆忙转头,“公主,就快到了,您再走几步。”
他诱惑着。
“你是谁?”
还没待小太监回答,身后铁甲重靴落地的声音就传来,越来越近……
来不及回答了,他拉着赵嫣躲下石阶,借着一片花草灌木丛蔽身。
兵戈在黑夜里反射出湛湛雪光,闪烁着冷冽的杀意,兵士们行动有序,从他们面前走过,两人躲起来大气不敢出。
等甲兵走过,赵嫣惊讶万分,这可是行宫属地,怎会有持刃的甲兵进来?
一定是出事了!
小太监扯她衣袖,示意她从角门溜出去,“公主,您相信我,是尚仪大人让我来送您下山,她怕您提前知道会露出马脚,特意不让我告诉您,如今再不走来不及了。”
赵嫣不敢轻信,但她哪里见过这样煞气凛凛的阵仗,由不得不跟他走。
两人越走越深,沿路路过好几拨换防的宫人巡官都被他们躲过去了。
行宫外沿本应该是防守最严密的地方,但他们越走越发现外面把守空虚,布防稀疏,连走半盏茶时间,一个人也没有。
赵嫣东躲西藏,走得精疲力尽,最后小太监带她来到一处木扇小门外,小门外一个道士打扮的人递过来一盏灯笼,他用手里的钥匙开了锁,将门轻轻一推,门打开外面是一条羊肠小径,直通往密林深处,里面漆黑一片。
“公主,这是山上的假道士们为了下山寻欢作乐特意修出来的小路,极为隐蔽,旁人不知。您顺着小路一直往下走,尚仪大人就在山脚下等您。”
他微笑朝她拱手,将灯笼塞进赵嫣手中,“请公主替我多谢尚仪大人当年的救命之恩,夏德顺此生还报恩情,盼她保重。”
赵嫣此时才真的相信了他的话,在他的目送下一步一步走出了那扇小木门。
她走后,门缓缓阖上。
行宫中的皇帝、妃子、皇子与公主就这样在她面前关上了门,斩断了联系。
片刻恍惚后,她转头走近漆黑的林中。
她不敢掉以轻心,奔逃了一阵,谁知道山路崎岖难行,地势忽高忽低,鞋子被她自己踩掉了两三回。
她用尽全力脚程仍旧很慢,以为自己跑得很远了,回头一看,行宫的塔楼顶部还能看见漆黑的轮廓,赵嫣一口气也不敢松,跑得气喘吁吁也不放慢脚步。
黑透的夜里,从笼罩的树枝枝叶间往外看只能看见更黑的天,周围是茂盛的植被,横斜着从四面八方笼罩住大地,叫人辨不清方向,赵嫣小心提着灯笼,听话地隻顺着小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