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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阳翰重重冷哼一声,不再看齐和玉。自家儿子什么德行,他心里头清楚的很。在外头跋扈归跋扈,但几个儿子里就属齐和玉最知晓分寸,属于小祸不断大祸不惹,故而大多数时候齐阳翰也睁一隻眼闭一隻眼。毕竟上战场拿命换来的功勋,不就是为了给子孙后代享福?
齐阳翰沉思了片刻,冷笑道:“王右龄执掌地方兵械库多年,如今在他眼皮子底下丢了一把弦机弩他能不知晓?还让他女儿明目张胆的带到青州来刺杀李长安?”
齐和
玉心思灵敏,顿时眼眸一亮,“爹的意思是……”
哪知,齐阳翰扭头就瞪了他一眼,怒道:“没什么意思,你别有那些歪心思,此事你若摘不干净,以后就别想进燕字军!”
齐和玉缩了缩脖子,小声嘀咕道:“我也没想去边关……”
齐阳翰身形一顿,转身就是一脚踹在那不成器的儿子肚子上,若不是有三名亲卫垫后,齐和玉今日怕是要滚下山去。
齐四公子捂着腹部冷汗直冒,依旧紧跟在父亲身侧不敢有半点怨言。
凡是出身北雍的青州将领,家中皆有子嗣成人后便要送去边关参军的不成文规定,齐家四个儿子,人人都说齐将军好福气,以后兄弟携手其利断金,还怕在虎狼之地的塞北捞不到军功?可旁人不知,莫说齐家的四个儿子,这些在青州享惯了清福的将种子弟谁愿意放着大好的日子不过,去边关喝西北风。先不说燕字军的治军严苛,他们这些在青州高人一等的公子哥到了北雍,那就连匹骡子都不如,想要在燕字军里捞军功,就算皇子来了都得从小兵小卒做起。
齐和玉盯着脚下的路,暗自盘算着今后的打算。
忽然身侧的父亲脚下一顿,骤然加快了上山的步伐。齐和玉不明就里,抬头望去,一袭青衫当先撞入眼帘,身边则是那位同为将种子孙却无论在北雍,还是在青州都踩在他头顶的燕小将军。
而那人分明只是个女子罢了……
齐和玉收敛目光,按下心思,紧跟在父亲身后,随父亲一同跪下。
“末将齐阳翰,参见燕小将军!”
三名亲卫跟着齐声道。
“卑职,参见燕小将军!”
齐和玉把头埋在胸口,紧咬着牙,没有吭声。
燕白鹿走下几步,搀扶起齐阳翰,客气道:“我尚无军职在身,齐将军不必行此大礼。”
身经百战,又混迹青州官场多年的齐阳翰自不会如初出茅庐的愣头青一般,隻把这个燕大将军的小孙女当做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不过燕白鹿此举,倒让齐阳翰心中好受一些,至少没把他彻底当做外人对待。
齐阳翰抱拳起身,仍是保持着躬身的姿态,垂头道:“燕小将军在青州遇袭,乃末将之过,还望将军能将王姑娘交予末将,待末将查清缘由定然给将军一个满意的交代。到时,听凭燕小将军发落。”
燕白鹿站在高处,双手负后,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嗓音平淡道:“人我可以交给你,可齐将军若拿青州那套办事的法子来糊弄我,进了京城,那就不仅是一人之责而已了。”
齐阳翰未再多言,隻沉声道:“末将,领命!”
自始至终,燕白鹿没再看那位刺史大人的千金小姐一眼。
下了山后,两队人马分道扬镳。
一行人趁着尚未入夜,继续南下,赶往最近的城池。两辆马车分别由蒋茂伯与赵龙虎坐驾,李长安则骑了赵龙虎的马,与燕白鹿宁折三马并排走在最前头。
李长安仍旧双手拢在袖中,信马由缰,她低头看路,沉思一番后,开口道:“青州地处北面腹地,南下又接壤京畿,可谓东西两关以及北雍三处的粮草扼要之地。这条江陵道上接北凉道,下承京畿道,乃西北必经之路。姜漪把最好掌控的大皇子姜祁放在此处不是没有道理,如今青州上下文官皆出自江南道,武官则多半与北雍有所牵连,彼此之间相互掣肘,将来就看是枪杆子硬还是笔杆子更硬了。”
说到此处,李长安侧目望向
宁折,道:“北雍都说四王将犹如燕大将军义子,宁将军理应对青州布局知晓不少,那位来青州十几年的齐将军可还信的过?”
李长安入遮云楼一事,身为燕赦身侧近臣的宁折自是有所耳闻,这一路行来,也隐约察觉出眼前这个青衫女子此番入京之后再归北便即将执掌半壁江山的趋势,当下便无所遮掩,点头道:“眼下青州几名手握实权的将领,几乎皆出身白马营。如今忠心与否,末将不敢妄下断言,只是大将军信的过出生入死的弟兄,末将便自然也信。”
一旁沉默不语的燕白鹿接过话道:“王西桐私藏机弩一事若是有心人设计,那便说明这些将领至少眼下尚未倒戈,只不过如此一来,齐阳翰手上的兵权怕是保不住了。”
李长安微微一笑,忽然转了话锋道:“依着齐和玉的年纪,也该到了参军的时候吧?”
宁折跟着会心一笑,“往年从青州来的将门子弟,皆不过及冠。”
李长安转头看向燕白鹿,笑道:“接下来的事,就不必你亲自出面了。姜漪若想趁此动乱青州武将,那就得赔上一顶二品刺史的官帽子,孰轻孰重,就看女帝陛下如何掂量了。”
燕白鹿皱了皱眉头,担忧道:“一州刺史不比小官小吏,罢了王右龄,谁来顶替?更何况北雍历来文臣能吏缺稀,旁的州郡不说,王右龄坐镇北平郡二十多年,虽无结党营私,其门生却遍布满城,退一步说,谁又能顶替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