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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岁寒犹不肯罢休,再上前一步,双手紧紧拽着李长安的衣衫,红了眼眶,“李长安,那日武当山,你答应我的事。”
李长安低头看着已不再“天真”的少女,伸手抹去她眼角尚未流淌的泪水,笑着道:“身为长者,自当言传身教,怎好言而无信。”
少女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容,松手抱住了李长安,将头埋在她胸口,任性道:“李长安,最后再求你一件事,无论裘千人日后做了什么错事,留他一条性命。”
李长安有些无奈道:“若他背信弃义呢?”
姜岁寒在李长安胸前蹭了蹭,过了半晌才闷声道:“你也别杀他。”
李长安重重叹了口气,“公主殿下的要求,当真无理的很。”
姜岁寒破天荒的没还嘴,隻一把推开了李长安,小跑出了后院。直到此时姜孙信才看清了李长安胸前一片湿润,恍然失笑。
李长安走到方才不顾失态也要护着姜岁寒的女子跟前,抬了抬手道:“我送送你们。”
姜孙信低眉敛眸,与李长安并肩走出后院。
二人信步闲庭,入了廊道也不见姜岁寒的身形,想必早已躲去了马车上等候。能伴李长安身侧而镇定自若的人不多,年轻女子就更少,姜孙信是为数不多的其中之一。若是个男子,兴许活不到这般年纪。
走过半条廊道,李长安缓缓开口道:“两年前沸水城兵力便增至七万余,多少人眼巴巴等着南边狼烟四起,却迟迟不见动静。前年余祭谷那老匹夫失心疯跑来下战书,之后你便留在了长安城,若非我北上,眼下你应回了扬州王府,只不过是去替姜凤吟收尸还是去坐镇边境就说不准了。”
姜孙信望向李长安,淡然道:“王爷想问什么?”
李长安也懒得再拐弯抹角,问道:“何时出兵?”
姜孙信收回目光,并未直言,隻道:“不日,那位东越的公主便该回去了。”
李长安沉思良久,又问:“当真能破了山阳城?”
姜孙信微微一笑,避重就轻道:“王爷曾领过兵,应知晓胜败乃兵家常事,这次不破,还有下回,更何况如今有白将军在,破与不破已不重要,只是早一些,迟一些罢了。”
李长安不再言语。
走出廊道时,姜孙信似想起了什么,询问道:“明日城南柳絮苑有一场曲水流觞,王爷可要来助助兴?”
李长安挑了挑眉,“给谁助兴?”
姜孙信柔柔一笑,仍旧半遮半掩道:“王爷来了便知。”
二人行至府门,果真不见姜岁寒身影,姜孙信立在石阶下朝李长安欠了欠身,而后上了马车。
入了车厢,瞧见把脸埋在双、膝间的公主殿下,姜孙信也有些无奈的道:“下次再见不知何时,真就这么走了?”
话音刚落,马车便动了。
姜岁寒猛然抬头,一把掀起车帘,见着那袭青衫仍站在府门口,她鼻头一酸,喊了一声“李长安”,便再发不出声。
女子也不应答,只看着她,笑意恬淡。
姜岁寒赌气似得,瞪了她一眼,甩下了车帘。
隻一瞬,便又悔了,掀起帘子。
再不见青衫。
常言道好事多磨,从北雍一路南行,怪事糟心事不断,李得苦没觉着入了长安便有好事。软磨硬泡了师父几日,好不容易才在玉姐姐的陪同下得以出门,连南城的闹市都没来得及去瞧上一眼,就又被关在了府里。
自打那个与师父同姓的红衣女子出府后,就再没回来,燕姐姐这几日也跟着丢了魂似得,与她练剑时老走神,有一回甚至被她打落了手中的木剑。当时李得苦以为自己功夫又长进了,只是尚未来得及欣喜,一旁督促的洛阳师姐便一针见血的道出了真相。后来,燕姐姐便不再陪她练剑,害得小丫头这几日吃足了苦头,洛阳师姐下手可从不温柔。
李得苦从来不信苦尽甘来的说法,直到昨日自称“本公主”,看上去比她年长两三岁,穿着锦衣华服的小姑娘走后,她心心念念的楼姨回来了。风尘仆仆的模样,带着一身不大不小的伤,隻与她寒暄了几句,便随师父去了书房,一待就是一日一夜。
从北契回来后,师父不论谈及何事都不避讳她,除非有外人在场,想必是觉着小丫头长大了,总该慢慢学着独当一面。于是李得苦便堂而皇之的坐在书房门口下的石阶上,一面用春雨滋养剑意,一面听着屋内楼解红说着这些时日远在万里之外的经历。
听到楼解红刺杀几名南庭官员时,李得苦虽不知其中凶险,心头却莫名一紧,刚蓄势而起的几分剑意顿时散了个干净,一时间如无头苍蝇一般再摸不着头绪。又听楼解红说起慕容府的变故,说那不曾见过,只听师父提及过,与她年纪相仿,名叫慕容喜的小姑娘带着她三叔的尸身回府后,没过几日她爹便死在了自家庭院的大湖里。死相极其凄惨,万针穿心,在楼解红说出凶手的名字“丑奴儿”之后,师父沉默了许久。
坟山马停坡的名头李得苦许久之前就听闻过,只不过都不是什么好听的话,如今落到那个名叫丑奴儿的年轻女子手里,是好是坏,李得苦丝毫不在意,慕容喜日后的命运如何凄惨,她更不关心。只是莫名想起那个在花溪州遇上的少女,她额间的红玉石曾经那般耀眼璀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