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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着武当蓝白道袍的年轻道士站在山腰一处坡顶,默然看着脚下芸芸众生,身旁则是那位女帝陛下见了也要恭敬三分的见微宫宫主,澹台清平。
面容依旧光彩照人的一山之主,瞥了一眼身边的年轻道士,轻声道:“道长上山已有些时日,得了剑也拿了剑谱,还在等什么?”
过了半晌,被范西平誉为武当玉柱,且传承了吕玄嚣剑道的年轻道士才开口道:“等时机。”
澹台清平沉思片刻,仍是不解道:“什么时机?”
年轻道士握了握手中剑,转身道:“入宫的时机。”
言罢,年轻道士身形一闪而逝。
澹台清平猛然间回想起那夜在武当山的紫竹观,她曾问李长安,“这世上还有你惧怕的人?”
李长安许是觉着有些好笑,回道:“自然有。”
于是她又追问,“怕谁?”
那时李长安转头望向洛阳的厢房,说道:“怕长安城里的妇人,到死也不放过燕字军。怕许无生放着武当不要,来与我拚命,还怕楚寒山守不住山阳城,那人便与我兵戎相见。更怕到头来守住了西北,却仍旧挽回不了人心。我又不是圣人,如何不怕?”
如今暂时保住了燕家,澹台清平却一直不明白李长安为何会怕那个武当剑痴,直到那日,那把名为少一人,曾是老剑神许黔娄的佩剑飞入小天庭山,落在九天玄女手中。随后许无生上山,名剑归主。她这才恍然明白,原来李长安早就知晓洛阳与那年轻道士的前世之缘,所以那时才让洛阳留在了紫竹观,好叫许无生为她砥砺剑道,如今之所以还剑,赠剑谱,就是要为洛阳斩断这份缘。
可已入归真的许无生,又怎会坐以待毙?
两个剑道天才,为一个女子互不相让,纠缠几世不休,怎好似那文人骚客笔下的俗烂桥段?
回过神的澹台清平哑然失笑,圣人也好,神仙也罢,落入凡尘终归难过美人关啊。
七月流火西落时,年轻道士负剑下山,去往长安城。
山中岁月静,浮日太古长。
李长安在山顶一住就是两月,期间不断有花栏坞的无间将
谍报与邸报送上山,北雍政务因李长安这个北雍王尚未就藩,故而暂交由将军府打理。据说燕赦知晓封王一事后,久久不见人归北,气的在一众官员面前跳脚骂娘,险些就把已故的李世先也骂了进去。
大将军与王爷是何等的交情,在自己府上自然想怎么骂就怎么骂,底下一批官员则听的心惊胆战,恨不得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王爷在长安城连那些京官都不放在眼里,甚至还堂而皇之拐跑了尚书大人的女儿,岂是他们这些地方官员招惹得起的?眼下更多的是巴不得李长安晚些回来就藩,好给足他们擦屁股的功夫。李长安这个半路出家的亲王政务能力如何,他们不知晓,但在陛下眼皮子底下还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且全身而退,这等手腕听了就叫人害怕。甭管这女王爷是明主,还是庸主,先把自己洗干净了才是头等大事,总得给王爷留个“好官”的印象不是。
不仅如此,燕赦还修书一封痛斥李长安这个北雍王的惫懒行径,字里行间言辞灼灼,最后说若再不回去,就带人拆了她的李宅,让她无家可归!
李长安倒也没当真,隻笑骂了一句“老匹夫”,便让玉龙瑶代笔回了一封信,至于怎么写,是安抚还是骂回去,让玉龙瑶自己看着办。哪知,燕赦收到回信后,一见信上只有两个大字“已阅”更是气的一佛升天,领着一标游猎手就出城寻那些黑马栏子的晦气去了。
事后,据倒马关北契将领传言,就没见过燕字军那般杀气腾腾的时候,误以为是燕赦带着千军万马要来跟他们开战了。
这回山下驻扎的五十骑白马营很是沉的住气,似乎都在翘首以盼沸水城出兵的一日,他们就好跟着王爷去分一杯羹。虽迟迟不见动静,但人人都憋着一股劲,只等厚积薄发。
夏日炎酷,好在山中清凉,李长安端着一碗没有冰镇的消暑梅子汤瘫坐在竹椅上,面前的竹桌上摊着一张南境堪舆图,玉龙瑶在厨房忙活晌午的饭食,燕白鹿与蒋茂伯人手一碗梅子汤围坐在旁边。
李长安伸手指了指山阳城前的长野平原,道:“若在眼下时节打起来,死伤一旦超过上万人,便易起瘟疫,所以一般战事都挑在秋末凛冬。南边不比北边,炎夏时日更长,即便入了秋尸首也烂的快,春秋末年灭南唐打了大半年的仗,有半数南唐甲士并非死在战场上,而是死在一场接一场的瘟疫中,最后扬州封境了三年,大小城池空了尽三十余座,那些门户不多的村县死了多少人就更不得而知了。长野虽广,可也埋不下这三十万大军啊。”
燕白鹿思索了片刻,道:“王爷以为东定军八万人马可与东越二十几万大军战平?”
李长安喝了口梅子汤,砸吧嘴道:“不是我小瞧了谁,白起此人十几岁便在边关一战成名,几乎将呼延同宗麾下虎狼骑屠尽,自身是一品高手,领兵布阵更是如臂指使,同批将领中几乎挑不出比他更出色的将军。即便如此,碰上守城一甲子曾历经春秋战事的老将余祭谷,仍是稍逊一筹。若是死战,在双方统帅都不出手的情形下,常年拿山匪练兵的东定军更能打,运气好点,兴许可拚去东越十万人马。但将军别忘了,东越只有二十几万大军,商歌可不止一个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