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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不好。
用自己至亲的性命换来家国苟延残喘,身为君王如何能好的了!?
李长安低垂眼眸,似是在与旁人说,又似自言自语道:“我是不是应该去看看她?”
说着,她豁然站起身就要往外走。
楚寒山闭上双眼,神色万分痛苦的唤了一声:“王爷!”
“王爷莫不是忘了,此时长安城亦在发丧之期,就算去了,你又要以什么身份哭我东越太后的灵?”
李长安脚下一顿,缓缓坐回石凳上,良久才轻轻道了一声:“先生节哀。”
楚寒山睁开双眼,长叹一声:“生逢乱世,何其所哀,太后也好,女帝也罢,便是李惟庸,闻溪道这些人,求的也不过是个死得其所。”
李长安松开了紧握在袖袍下的拳头,呼出一口气,道:“先生所言,极是。”
亭内沉默悲凉,亭外有蜻蜓悄悄落在荷尖儿上。
李长安缓缓开口道:“陈玄策接到密旨,护送季叔桓回京,留守在沸水城的十万兵马只是做做样子,先生可以安心,剩下的就交给本王吧。”
稳下心境的楚寒山平淡道:“李惟庸死后仍留下妙手,楚寒山自认不如,只是人算终不如天算,九州近三十年的太平盛世亦到尽头,往后不知谁又会成为下一个李惟庸,一下个闻溪道,他们又能为天下换来多久的太平,我辈读书人,何时才能看见真正的海晏清平?“
李长安望向亭外春荷,目光逐渐清明,“先生,我以为,天下太平非一人之事,也非读书人之事,更不是一些人的一腔热血或满腔抱负。这个天下既是天下人的天下,那太平亦是天下人的太平,男子女子,书生甲士,都应力所能及,携手并进,若有一日此景可实现,那真正的太平盛世便不远了。”
楚寒山怔了许久,感叹道:“都说人非圣贤,可圣贤亦有过失之时,今日听王爷一席话,振聋发聩,楚寒山汗颜。”
李长安微微摇头,道:“该汗颜的人是我,教会我这个道理的不是师友,而是敌人。是李惟庸,是闻溪道,甚至是范西平。前二者曾数次陷我于危难,处处庇护姜家,但实则仍是给北雍留下了后路,若非如此,我做不了北雍王,燕字军也交不到燕白鹿手中,往后要归拢集权就更是痴人说梦。”
李长安起身走到亭边,一手扶住栏杆,指节用力到发白,“这便是他们力所能及的太平,他们既然不曾轻视我,投之以木桃,那我李长安岂能不报之以琼瑶,还他们一个盛世江山!”
楚寒山站起身,缓缓躬身作揖:“那楚寒山便为先锋,给后来人,开路。”
荷尖儿上的蜻蜓不知何时飞走,亭内只剩李长安一人。
她望向长安城的方向,喃喃道:“先生莫急,走慢些,我随后就来。”
一名素雅清丽的女子款款朝凉亭走来,身后还跟着一人,那人腰间的红绸飘飘扬扬,在满园的春色下更加明艳。
站在凉亭中的李长安转头望来,皱眉道:“你怎么还在这儿?”
楼解红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造次,从怀中取出信笺,双手呈上,恭敬道:“长安城给王爷的密信,属下不放心他人,就亲自送来了。”
李长安接过信笺,却不急于拆开,而是看向一旁立着的女子,问道:“竹林先生,有何事?”
原是太学宫稷上先生,如今只是下春城一个茶楼老板娘的女子柔柔施了个万福,微笑道:“王爷下榻寒舍,多有不周之处还望海涵,昨日王爷说的话,竹林想明白了,竹林愿为王爷,也为天下女子略尽一份绵薄之力。”
李长安轻轻点头道:“本王在此为那些女子先谢过先生,柳絮书院离王府不远,日后有何需求,尽管跟王府张嘴,不必客气。还请先生,尽早动身。”
女子不再多言,欠了欠身,径自离去。
楼解红走到跟前,低声问道:“王爷要办书院?”
李长安一面拆开信笺,一面道:“本王不仅要办书院,还要立兵马,若不趁着大势所趋,这股好不容易造起的柳絮之风就要夭折了。百年,哪怕是千年之后,或许都不会再有这番景象。”
楼解红嫣然一笑:“奴家也想看看,王爷口中的太平景象。”
李长安抬了一下眼,“那就随我一起去看。”
楼解红却只是笑。
看完信笺,李长安手握成拳,再松开时,垂下的袖口里飘落丝丝齑粉。
她仰头叹息一声:“好一个四公主啊。”
楼解红看着她的神情,犹自不解,踌躇片刻,才问道:“王爷要去京城吗?”
李长安摇着头,口中却道:“她都死了,我还跟她置气什么?”
楼解红愤懑道:“可奴家听说,其余四王都接到了诏书,就北雍无人来。王爷,她死了都欺负咱们,为何还要去自讨无趣?”
李长安伸手点了一下她的额头,平淡道:“此番王侯齐聚一城,这是商歌开朝以来从未有过的盛景,本王岂能错过?本王不仅要去,还有一事要当着她的面,当着她的群臣,当着她的儿女,昭告天下。”
楼解红既兴奋又好奇,但又不敢表露出来,小心翼翼道:“王爷可能说与奴家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