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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照心跳如擂,她看着高台上闲适自在的皇帝,又看了一眼台下不胜酒力的卫云舟,还能听见太子接二连三不断的咳嗽声音。
倏然,她心中有了主意。
刚刚皇帝不是说赐酒么?
忽然有一个小女孩从一妃嫔旁溜开,她想去劝姐姐不要再喝——她的大哥都受不了,姐姐不怎么能喝酒,怎么能喝呢?
嘉鹤还没有走到,便看见对面走出一个人来。
众人都惊讶地看着楚照。
朝徽帝这才挑起眉来。这夜宴嘛,总是还有人出头才是有趣。
他盯着楚照,他知道这个人,是雍来的质子,上个月才死了哥哥。
“陛下……”楚照拱手行礼,“照有一事相问。”
朝徽帝放下酒杯,道:“你说。”
他好奇地打量这个年轻人,适才他便觉得此人有些不同,和其他在场的质子不一样。
楚照一字一顿道:“陛下说赐酒,自然是赐给我们——但是却赐给公主殿下。”
卫云舟微怔,她扶住酒壶,发鬓微乱。
举荷刚刚在旁边已经劝了三轮,让她停一停。
咱们不能喝酒别喝,为什么非要逞这个强?那太子本来就是个流连风月的,但是他都喝成那个醉醺醺的模样!
“哦?那楚公子,你有什么意见么?”朝徽帝懒洋洋开口。
按住胸腔中狂跳得似乎要衝出的心,楚照竟然转向卫云舟,声如洪钟一字一顿道:“既然如此,那楚照便恳请公主殿下赐酒。”
满座噤声,继而哗然。
朝徽帝哈哈大笑起来:“好,好,朕素来听闻,你们雍人个个喝酒都有一把手,今天朕倒是要见识一下!”
楚照心中咯噔一下,听这口气怎么像是一开始就准备好的?
“好,好——那靖宁,你倒可以抉择,是不是要把这昭懿酒赐了?”
在座的人这才搞清楚皇帝的用心,原来这是在……
择婿?
那卫云舟会不会答应呢?
席上质子,还有好几个官员,面上都显露懊恼神色。
“没想到陛下这么关心公主殿下……居然想出这种办法择婿?”有老臣叹息一句,“我家那小子就是个傻子,没想到也是正常的。”
卫云舟仍在怔愣,面上芙色未消。
醉眼迷离,人群喧闹,此刻她唯能从楚照眼中找到一丝清明。
和那夜仿佛琉璃瓶倾倒眼中一样的光景,潋滟的桃花眼。
她忽而轻笑,缓缓道:“自然可以。”
接下来她便看见楚照走向她,拿过那装满烈酒的壶。
壶悬空中,清流泻出,楚照竟一饮而尽。
这是烈酒,饶是楚照有着丰富饮酒经验,此番还是咳嗽连声不断,但是比卫洞南的窘样好上太多。
她的脸上,也染上荼蘼绯色。
醉了之后,身边的人到底叫唤些什么,完全听不清楚。
二人目光再次交汇,她们只能在彼此眼中找到最后一丝清醒。
拉拉扯扯,谁是谁的,如今分不清也还不清。
盟友是要践行盟约的,就像此时此刻,她们光明而隐秘地成为同谋。
鹿眼清灵,醉态中明丽尽显。卫云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确没有想到。
楚照强自撑着,没有歪歪斜斜,还是端正着走回座上。
这酒还真是可怕,一滑落喉中便见效。
楚照觉得太阳穴一阵痛,就在此刻,她难得地听见系统说话。
系统:“宿主,我刚刚还想提醒您——让您上去接酒呢。”
原来她的动作已经在系统吩咐之前了吗?楚照淡哂,没有理睬系统。
她实在是晕,晕到听不清别人说了什么东西。
昏昏沉沉间,她看见卫云舟离席——她的确应该离席,然后回宫去。
旁边的质子还在小声和楚照说话:“楚公子啊,您这酒量实在是不得了啊,怪不得刚刚陛下说你们雍人擅长饮酒。”
“嗯。”楚照答应得含含糊糊,不甚明晰。
大家都知她醉了,更少同她说话。
又是一阵宴酣。
月色溶溶,该是撤宴回去的时候了。楚照本欲起身,却听见后面传来一个声音:“二殿下,公主殿下有请——”
楚照猛然回头,发现来人竟然是举荷。
她怎么到这里来了?
但是举荷并不给楚照疑惑的时间,还说了隻让她一个人去。
举荷这次对楚照没那么大的敌意了,登徒子也会浪子回头的嘛。
酒已经醒了大半,夜风拂面,把楚照适才挡下的烈酒吹得半散。
她走到了一辆华盖马车面前,这是卫云舟的马车。
“上去吧,二殿下。”举荷淡淡道,一边又同车夫说了几句话。
楚照仍然迟疑:“真的要我上去?”
“不然呢?”举荷反问一句,她今日有耐心得多。
楚照咽了口唾沫,这才鼓足勇气跨上马车。
她小心翼翼地掀起厚重的帘子。
车厢内部宽阔,但是黑暗。卫云舟如今枕在靠枕上,帘子放下后,便与外界隔断开来,只听得卫云舟平缓的呼吸声音。
楚照哪里敢看,她只是随便捡了个空当就坐下了。
她还真是放心和我同处。楚照觉得浑不自在。
地方很黑,但是她浑然不觉。闭上眼睁开眼,她都只能看见卫云舟眼底清明与醉意交织的样子。